壹
“我来吧。” 身后忽然响起一个宏亮的声音，话音未落，就看到伸过来一双粗壮有力的大手，抓过箱子放行李架上。
这是九十年代初，轰轰隆隆的铁皮火车上。
正在奋力上举的亦然一个失衡，腿脚打软，身体后倾，实实靠在身后人身上，哦，墙一般有力的身躯，纹丝未动，还……还很有温度的胸膛，亦然挣扎中给身后人扶起。
“对不起。”还是那道宏亮的声音，很礼貌地说。
“对不起。”亦然忙不迭站起，脱口道。
“对不起。”对方说。
竟是二人不约而同发声，不由得相视一笑。面前人约一米八五个头，古铜肤色，眉梢挂笑，寸头，乍眼一看有些突兀，倒和一身英姿勃发的军装正般配，看他利索地把自己迷彩背包塞进行李架。
一番忙乱后，都在各自座位上坐下，过道上的人也少了，列车恢复了平静，“咔嚓嚓，咔嚓嚓”缓缓启动。对面“寸头”拿出本书，忽地从里面掉出张照片，飘悠着落到亦然脚下。亦然俯身拾起，是一个眉清目秀女子，一双热情似火的眸子摄人心魄。
“厉害啊，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亦然拾起，看看，冰凉的手递过去。
只见对面人眉间掠过一道阴影，苦笑一下，“过去式了，一听说我要当兵两年，心早飞了。也是，干吗耽误人家？”
天天在一起也未必能白首，何况这样的异地恋呢？其实，人生在世，自己尚四处漂零，又如何安顿别人？亦然一个冷颤，她还没暖过来，车里已经很热了。
贰
眼前又晃过一张脸，笑着笑着，笑影叠加后竟闪出几丝酷酷的冷诮，起步于一见钟情，缠绵盟誓三年，亦然恰恰沉迷于这份冷诮，可又能如何？出国，异地……都是抛下过往奔向新未来的无上理由。
有人说，情感就如房间的装饰品，如夜宵，可有可无；若偏当成必有，为装酷也得有？
可是，是否有烟火气的爱更长久，更有生命的滋养？可烟火气有爱吗？
亦然凭窗向外看，景物慢慢后移到飞一般后退，仿佛躲避什么一般远遁。
“喝杯热水吧，”小桌上，她的白色马克杯，正冒着热气，“喝了身上就暖和了。”亦然心漏跳半拍，刚才递照片碰到他温暖的大手。
蜷缩在座椅里的亦然，带了几分迷惑仰头看，一双黑亮的眸子正对着她，“喝点儿水吧，看你桌上的杯子空着，顺便给你捎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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