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典:侧帽风流独孤郎

作者: 芒果多刺 | 来源:发表于2018-07-21 16:25 被阅读25次
    说典:侧帽风流独孤郎

    “侧帽风流”这个典故,我是今天才读到的。

    侧帽倒是常见的。

    清初第一词人,“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的纳兰性德,他的第一部词集,也是纳兰的成名之作,即唤作《侧帽词》。

    我常常在想,什么是风流?

    若是书生,当着白衣,手执经纶,笔墨在胸,一身傲骨,一世清莲。

    若是战士,当着青衣,横刀立马,沙场点兵,一腔孤勇,一骑红尘。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这是屈原的风流;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这是李白的风流;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是王翰的风流;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这是岳飞的风流;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这是辛弃疾的风流;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曹松的风流。

    而今天所说的“侧帽风流”,是由一位将军赋予的。

    这位将军,一生仕北魏、西魏、北周三朝,官至大司马、柱国大将军,镇守陇右近十年,属民皆称其善,敌人秋毫不敢犯。

    他的名字叫独孤如愿。

    因为在担任陇西十州大都督期间,示民礼教,劝农耕桑,数年之内,使民冤政乖的陇西公私富足,流民争相归附。

    “太祖(西魏太祖宇文泰)以其信着遐迩,故赐名为信”。

    后以独孤信行于世。

    在独孤信的一生中,既有过金戈铁马的南征北战,也有过仕宦从官的峨冠博带。

    他曾经被人称赞,因为吏治得当,也曾经被人颂扬,因为保家卫国。

    他曾经战胜归来,打马游街,也曾经败走南梁,血肉淋漓。

    他曾经姿容华彩,风度翩翩,也曾经骑射精良,忠肝义胆。

    《周书·独孤信传》描述他:“美容仪,善骑射……风度弘雅,有奇谋大略。”

    孝武帝元修称赞他:“世乱识贞良,岂虚言哉。”

    隋文帝杨坚也说:“风宇高旷,独秀生人,睿哲居宗,清猷映世。宏谟长策,道著于弼谐;纬义经仁,事深于拯济。方当宣风廊庙,亮采台阶,而世属艰危,功高弗赏。眷言令范,事切于心。”

    可是,让人悲哀的是,后世知道独孤信,多是由于他被戏称为“天下第一老丈人”的身份。

    长女独孤氏,北周明帝宇文毓皇后,谥号明敬皇后。

    四女独孤氏,唐高祖李渊之母,追封元贞皇后。

    七女独孤伽罗,隋文帝杨坚皇后,谥号文献皇后。

    如此情状,究竟是优是劣,所见不同,而趣舍万殊。

    说完独孤信,让我们回到典故“侧帽风流”。

    《坚瓠集》里说:

            世知郭林宗折角巾,而不知北周独孤信事。令狐德棻《周书》载:“信在秦州,因猎回日暮,驰马入城,其帽微侧。诘旦。而吏民戴帽者咸慕信而侧帽焉。”东汉尚风节,林宗人望,士人乐效,犹为恒理。若信武官,处偏安之世,而能风动如此,为尤奇也。

    郭林宗折角巾,又叫林宗巾,典出《后汉书》卷六十八郭符许列传。

            (郭林宗)身长八尺,容貌魁伟,褒衣博带,周游郡国。尝于陈梁闲行遇雨,巾一角垫,时人乃故折巾一角,以为「林宗巾」。其见慕皆如此。

    东汉的郭泰,字林宗。名重一时,为时人所推崇。

    一天在道路上遇到大雨,头巾的一角折起来了,当时的人为效仿郭林宗,故意折起头巾一角,称作“林宗巾”。

    而独孤信,则是因为在外打猎到日暮,回城时快到宵禁了,因此快马加鞭飞骑入城,在风力下作用下帽子倾斜。当时之世,凡是有帽子的人,因为仰慕独孤信,都跟风侧帽而戴。

    和郭林宗所处的魏晋之世,竟为风流不一样。

    独孤信作为一介武将,在战乱偏安,苟为偷生的岁月里,依旧能够引得时人风动如此,可谓是风流之至了。

    而又因为独孤信少年之时便注重仪表,得到独孤郎的美誉。

    《北史》说:“信既少年,自修饰服章,军中号为独孤郎。”

    “郎”这一称呼,在古时名人间尤为普遍,但虽多而不滥。

    《七修类稿》统计:

            汉邓通为黄头郎,吴周瑜称周郎,晋桓冲名买得郎,谢道蕴称夫王凝之为王郎,何晏称粉郎、何郎,王僧辩称鲍泉为玉郎,潘岳曰潘郎、檀郎,王僧虔曰王郎,齐江江郎,刘显甫曰刘郎,刘禹锡自称刘郎,梁顾协曰顾郎,北齐卢师道曰卢郎,邢邵呼袁肇修曰清郎,后周独孤信曰独孤郎,沈约曰沈郎,隋滕穆王曰杨郎,宇文晶曰宇文三郎,唐明皇曰三郎,张昌宗曰六郎,崔徽名缁郎,元结名漫郎,钱起曰钱郎,安禄山称李林甫曰十郎,程元振曰十郎,萧悦曰萧郎,萧嵩与梁武帝亦曰萧郎,五代王审知曰白马三郎,后唐称石敬塘曰石郎,王溥呼子二郎,王安石小字獾郎,谢渝称柳浑曰宅南柳郎,朱熹小名沈郎,徐宪人称曰鸠郎,杨延昭善战,虏人呼为六郎。

    能够在漫漫历史滚滚红尘中挣得一个“独孤郎”传于世,也算是独孤信的能力了。

    侧帽风流独孤郎。

    在诗词之中,这个典故出现的次数并不少。

    李商隐曾在他的《病中闻河东公乐营置酒口占寄上》一诗中写道:“风长应侧帽,路隘岂容车。”

    在他的《饮席代官妓赠两从事》一诗中,同样用到了“侧帽风流”的典故:“新人桥上着春衫。旧主江边侧帽檐。愿得化为红绶带。许教双凤一时衔。”

    被称为“词俊”的朱敦儒在《鹧鸪天·唱得梨园绝代声》中叹息:“尊前忽听当时曲,侧帽停杯泪满巾。”

    晏几道在《清平乐·春云绿处》中惆怅:“春云绿处。又见归鸿去。侧帽风前花满路。”

    范成大在《秋日田园杂兴》中呼喊:“过门走马何官职,侧帽笼鞭战北风!”

    杨亿的《公子》一诗,同时引用了林宗折巾和侧帽风流的典故,他说,“细雨垫巾过柳市,轻风侧帽上铜堤。”

    侧帽风流,这是个一旦念起就口齿生香的词。

    他沙场点兵,斩剑回望的那一瞬间,冠帽斜侧,惊艳了整个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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