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雨滴交响,发出阵阵空灵的声响,像是共鸣。我想起了苏子的《赤壁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嫠妇。
这时,我又想点一点那枚浓墨般的雨滴,这雨滴与其他五颜六色的雨滴都不同,它同体黑色。神仙姐姐突然站起来,说:“停一停,这个人,我与你同去。”
我心下诧异。
她步履轻漫,向我走进,拉了我的小手,她的手有些冰凉。她细长的手指点了点那黑曜石般的雨滴,像糯米色的宣纸主动去触碰那沾满浓墨的毛笔尖儿一般,只一刹那,随着一阵浑厚的声响,我和她一同被吸了进去。
又一刹那,我们便来到了一处江南小镇里一个庭院的外面,白墙黛瓦,每只瓦上还有精细的雕刻,衬的这白墙更加洁白,这黛瓦更加古拙藏秀了,墙外是石头铺成的小路,石头缝里还有苔藓,十分有野趣。
更有趣的是在靠近墙的那一边是一排深深凹陷的小孔,有指头般大小,我又对照着这小孔向上望去,会心一笑,原来那一排小孔正对着屋檐处。
每次一落雨,那瓦便接了去,从屋檐处一齐洒落。雨大时,这里就形成一排小瀑布; 雨小时,这里就是天然的音阶,发出滴滴答答清脆的声音,日积月累,连小孔都被敲出来了。
小路外,这是一排依依杨柳,和一汪潺潺春水,在春水上,光与影在跳跃。
神仙姐姐包容了我的小好奇心,给了我一点时间任由我像一个孩童一般把这江南的秘密瞧个明白,然后笑了笑,说:“走吧!小妹妹。”
于是拉着我的手,走进了那个江南小庭院。青草丛生,更显幽静,有白石铺与其中,我和姐姐一脚踩一个白石,踏了过去。白石的尽头是一座小木楼,楼的大门的正上方是一块牌匾:天一阁。但这小木楼被上了一把沉重的锁。
“天一阁是什么地方?”
“里面都是书。但现在,你看那边。”
有一个小女孩,靠在庭院的门口向里面张望。她的眼睛大大的,里面有一汪清水,她凝视着那块写着天一阁的牌匾,然后跑开了。
“姐姐,那滴水是她的思念和回忆吗?”
“是的,不过呢,小妹妹,这次我们只做一个旁观者,不去参与到她的回忆里。我们暂且就先当一个透明人吧。”
然后神仙姐姐手一挥,我看看我的身体,颜色都变淡了,我们就是一副褪了色的图画一般。
“这样别人就看不见我们了,不是吗?小妹妹。”
然后神仙姐姐又拉着我的手,她用长长的衣袖遮住了我的眼睛,过了两三秒,衣袖像帷幕一样缓缓放开。我眼前的场景发生了变化,我们好像到了一户人家里。
面前不过就是那个女孩,不过长大了点儿,正值豆蔻年华,她坐在书桌上,正一笔一划写着小楷呢!而她旁边那位老妇人也许就是她的母亲吧!
“闺女,人人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已经到了要嫁人的年龄了。本来我们这儿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和你爹希望你婚后幸福,想听听闺女你的意见。”
“娘,女儿想嫁给天一阁那户人家的公子。”
“为什么呀?他们家家境也算一般,凭你的条件可以找更好的呀!”
“因为我想读书。”
“可女孩儿是不应该读书的呀,这里养女孩儿只要针线活儿好,会照顾人就行了呀。”
“娘,我不信,女孩生来就不能同男孩考取功名,但女儿就读读书也不成吗?我听说天一阁里有许多珍贵的古籍。女儿不喜欢嫁人,但女儿喜欢读书。娘~,您就答应我这一次 好吗?”
“嗨,罢了罢了,如果这是我的宝贝女儿想要的,为娘的就为你争取一次。”
女孩儿兴高采烈地把妈妈紧紧抱住。妈妈则轻轻抚摸着女儿的长发。
“谢谢娘。”
我和神仙姐姐相视一笑。
然后神仙姐姐又故伎重演,遮住了我的眼睛,再放开,场景又发生变化。
这时,女孩儿坐在天一阁门前的假山石上,她楞楞地看着天一阁,憔悴了好多,原来水汪汪的眼睛乌云密布,我以为她是为读书过多而憔悴。
但她口中喃喃说些什么,我看看神仙姐姐,她微微一笑,点点头,于是我走了过去,侧耳细听。
“女孩儿不能进入天一阁......”声音低沉哀怨,听着让人心疼。
我鼻子一酸,原来衣带渐宽终是悔,为此消得人憔悴,那对她来说触手可及的天一阁却成了镜中月,水中花,终是不可得了。
对我这个旁观者都不忍在看,更何况她这个局中人呢?又不知,她的心里又会是怎样的煎熬与幻灭呢?
慢慢地,悲戚渗入了我的肺腑,我在慢慢吞咽着眼泪,我走上去,坐在了她的旁边,密切关注着她。但她却不知,有人同她共悲戚呢!
神仙姐姐也不着急,她也缓缓走来,手搭在我的肩上,将我头靠在她的怀里。可那个女孩儿又有谁来安慰她呢?
半晌,她在我耳畔轻轻地说:“还有最后一个地方,去吗?”
我看着姐姐模糊的脸,点了点头。
她拉着我的手,展开了袖子,我看了那个女孩儿最后一眼,然后把头藏在姐姐的的袖子后面。
只一瞬间,姐姐就拿开了袖子。
我揉了揉眼睛,很诧异,我仍旧坐在那块山石上,但女孩儿已经不见了。我环顾四周,发现多了一块长方形的石头,于是走上前去看看。
发现那是一块黑色的墓碑,与天一阁遥遥相对,刚刚有点干涸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我慢慢走进,碑上写了一个女孩的名字,她的早亡,土里埋葬的是一个女孩的香骨与一生的遗憾,天一阁那把沉重的锁锁上的是无尽的知识宝藏与一个普通女孩子的梦想与追求。
我这时不再哭泣了,像一块石头一般,呆呆地立在那里。神仙姐姐也呆呆地看着我。
过了不久,我被摇晃着,我睁开眼睛,看见了妈妈。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怎么枕头都湿了一大片。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事,妈妈,只是一个梦而已,没事的。”
“那就好,早点起来吧,等一下过来吃早餐。”
“好的,妈妈。”
妈妈出去了,我摸了摸枕头,果然全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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