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是一根扎进肉里的刺,稍一撩拨,就是一阵渗入骨髓的痛。
我是一个糊涂的人,糊涂到没人提醒就会觉得世界美好如斯,断然不会记起过往里的一丝苦厄。
于我而言,往日里发生的事情便像是一个个精美的物件陈列于一座名为“过往”的大厦之中。而随着时光逝去,大厦年久失修,正在一点点地坍塌,各种物件被一应掩埋。若不是有人在残垣断壁里辛苦跋涉,苦心孤诣地从废墟中“抢救” 出这些物件而后置于我面前让我反复端详,我是不会为任何往事而伤感落泪的。
记忆很模糊,我已经记不得准确的日子了,但大家都说是在2016年发生的事情。
今日姐姐和妈妈通话时呜咽的哭声引发了我的一次回想。
那大概是很恐怖的一年。
本来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午饭,而后小憩。天气晴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睡醒之后可能会出去逛逛街,然后回家晚饭。刚从鹿邑的暑假辅导班回来,妈妈自然会想尽办法犒劳我这个一月未见的小女儿。
窗外射过来几米阳光使得妈妈挂着微笑的脸更加慈祥。一个电话结束了这眼前的美好和平静。
妈妈收拾行李匆忙赶去和爸爸、姐姐会合,而后一起去了山东栖霞。那是哥哥工作的地方,他们要赶赴现场去搞明白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绝不愿意相信电话里他们听到的结果。
上高速的车是不可以超载的,所以,我被留在了家里,等他们带回来一个结论给我。妈妈走后的日子是很难熬的,但妈妈他们一行人到了栖霞之后的日子更难熬。
哥哥离世了。可听到这消息之后我没有一点悲痛。这大概是一个无良的恶作剧。一个健康的人怎么可能好端端就没了,如何让我信服?或许我应该等他们回来,然后好好给我一个解释。
后来,妈妈他们确定了归期,他们把哥哥也带回来了。我回到老家,可等待的日子好难熬。所有人都在用行动告诉我哥哥不在了,他们把好好的家用白布遮掩的面目全非,他们缝制孝衣,一件又一件……
我盼着他们回来,可是又好怕看到他们回来。我害怕那一张张写满悲哀面如死灰的脸,我害怕经久不绝的哀嚎,我怕极了。但他们还是来了,在一个夜晚疲惫的赶了回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尽是一望无际的惨白,疯狂舞动的腥红色的火焰,漫天飞舞的纸钱,或假意或真心的哭嚎声,还有未曾掩埋于黄土之下的冰冷尸骨。
我无法平静地看这一切按照程式一点点往前推进,我做了逃兵,我逃回了学校,去到了那个没有悲伤并且随时可能会有快乐和惊喜出现的地方。我平静地开始了新学期,就好像学校以外的一切都与我没有了丝毫关联。
我不大愿意与别人谈论我的家人,毕竟这些都是我的事情,我情愿它像秘密一样被埋藏起来。
当然,有人跟我谈论哥哥我也会接话,但我说起他的事情就像是在谈论别人的哥哥。淡定从容。
也会因为某个身影抑或是车载音响里的某一首曲目泪流满面,但我不愿意告诉任何人这背影,这曲目与谁有关。因为等日子再久,我就会觉得我能够忘记,忘记悲伤从什么地方来,又因什么而继续。
有人说我没心没肺,有人说我冷血无情,但这又与我何干。
如果你愿意只相信眼睛,大概你能了解到的也尽是些与事实相悖的东西吧。你一定不会知道,不经意从心头留下的泪水打湿了多少人沉默的嘴唇,为了掩饰心头的伤痕笨拙的人用了多少胭脂红粉,那双爱哭的眼睛早已让泪水浸红,却说进了沙子需要吹眼睛。
“坚强”的人为了不表明自己费尽心机,但却忘了,词典里不仅有弄巧成拙的笨和欲盖弥彰的蠢,但这与旁人何干。
有人说过,能让使一个人忘记过去的人,必定是这个人的将来。我盼望有一个人能带我从往事里出走,就一直糊涂下去,再不必体味往事带来的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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