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个人喝酒时通常都是坐在小李的店里喝。因为小王的美容院比较高档，好像并不适宜整天摊手摊脚、驴喊马叫地坐在里面喝酒吹牛。而小张的宠物店呢，好像也不适宜，因为里面整天充斥着一股骚臭味，一般人根本扛不住。所以，尽管小李的店里也终日弥漫着一股鞋油、喷漆的味道，但还不至于叫人喝不下酒、咽不下饭。
不过我们发现，小王来小李的店里吃饭时，总是会带着自己的儿子。后来，这几乎成了一种惯例。于是，便有好事者凑上前去悄悄地问：“小李啊，我们发现那个小王带着他的儿子，几乎天天都要跑到你家里来蹭饭吃，他是不是缴纳伙食费给你家的？”
“还缴纳伙食费呢！我可从来没有见到他掏过一分钱！”小李不吭声，可他老婆倒是个快嘴婆。
“不过就是多两张嘴嘛，吃一点儿饭能吃掉多少钱？！”小李朝他老婆狠狠地瞪了一下眼。
“是没有吃掉多少钱！可你一天到晚又能赚到多少钱？！我们一家四口自己都快要吃不上饭了！……”
“滚！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小李一下子火了，气得两只腮帮子鼓涌鼓涌地直抖。要不是有人在旁边看着，估计他早就挥起手来扇他老婆了。
他老婆见势不妙，索性耍了一回泼，竟呜呜呜地哭泣起来，嘴里还不依不饶：“李××，你不要欺负人！自从我跟了你，就没有过过一天像样的好日子！李××，你给我听好了，等我给你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就对得起你了！……”
老婆一哭，小李反而不生气了，转而朝那个多管闲事的人咧嘴一笑：“妈的，她们这些女人真是麻烦，整天啰里啰嗦的！……”
小李一家四口人，就靠这么一个看上去不死不活的皮革护理店讨生活确实是不容易。
有天晚上，我们几个人团聚在一起打牌时，小李忽然长叹一声：“唉——，我本来是想开一家高档的奢侈品皮具护理店的，可谁知，开到最后却成了一家只靠修鞋、洗鞋维持生计的蹩脚店。当初没开店时，觉得奢侈品皮具护理的市场肯定前景广阔，可等我学成了皮革护理技术，再开了店以后才发现，那他妈的都是一场空想！许多有钱人宁愿买一只新包，也不愿意到我这边来花几百块钱把旧包护理、翻新一下。妈的，赚那些狗日的有钱人的钱真是太难了！……”
我说：“我也不瞒你们讲，我当初开这家小超市时，还想以此为起点，将来能开成一家全国性的连锁小超市呢。可现在，你们看看，我就连那一张烟草专卖证都搞不掂！……”
小王说：“我那个美容院尽管看上去还不错，天天有人跑进来做美容，但那些女顾客精明得很，她们只要一感觉自己的脸上有哪里不对劲了，譬如发红、发痒什么的，就会立刻翻脸，马上吵吵囔囔地跑过来找我们算账！……”
小张说：“唉——，你们还算是不错的了，毕竟都已经成家立业，有老婆和小孩了！可我呢，我那个女朋友老是嫌我身上有一股骚臭味，老是叫我换一个行当！可我本来学的就是这个专业嘛！……”
那天说到最后，屋里一片唉声叹气。
随着天气逐渐变冷，我们小超市的生意也逐渐清淡下来，因为冷饮、饮料和啤酒之类往日主销的商品都开始销不动了，这可是我们小超市赖以生存的“主力军”。可小李那个皮革护理店的生意却开始日渐红火，每天都有顾客进进出出的，手里不是拎着一件两件的皮衣，就是拎着三双五双的皮鞋。天冷了，那些皮货也就很快要派上用场了。
“皇尊”的店门口整天晾晒着一大堆高帮、中帮、低帮不等的皮鞋，还有一长排的皮衣。小李整天站在店门外，端着一把喷枪，不断朝那些皮鞋、皮衣上喷漆，喷得我们这条街上终日壅塞着一股化工油漆的刺鼻味道，以至于我们这些饱受摧残的左邻右舍，都不得不终日戴着一副口罩。
可就是在这么忙碌的情况下，小李的店门却会隔三差五的关一下。因为天气一冷，他的两个女儿就会轮番发热、感冒，需要往医院里送。他们一般不去市中心的那几家大医院，而是去距离我们这儿不远的一家街道医院。
有一次，小李带他大女儿看完病回来后，忽然气鼓恼叨地跑到我店里来说：“妈的，现在的医生真是太黑了，他竟然一下子给我大女儿开了五百多块钱的药！当时，我一把把药方扔到了他的脸上，骂他不长眼睛，难道看不出我们是外地过来打工的吗？我让他重新开张药方，他还唧唧歪歪的不愿意，但被我立即喝骂住了！他没办法只好重新开了，这一次只开了五十多块钱的药。其实效果还不是一样的！他先前开那些贵药肯定是想多拿一些回扣！……
不过，光吃药好像也没有什么效果。第二天，第三天，他大女儿的高烧依然不退，只好重新送到医院里去挂水了。挂一天还不行，必定要连续挂上好几天。
可等大女儿差不多痊愈时，小女儿又紧跟着发热、感冒了，就像电视上那些治疗灰指甲的广告所说的那样，真正是一个传俩！我们常常看见小李两口子一个拖着大女儿，一个抱着小女儿，全家人一起出动往医院里赶。如此一来，“皇尊”也就只好常常关一下了。自然，那些关门的日子不仅没有赚到一分钱，反而要从以往的盈利中倒贴出房租的钱。
有一天，小李忽然跑过来对我说：“老孙啊，看来我这个店是撑不下去了。今年年底房租到期后，我们就回老家去了。”
我说：“你的生意不是蛮好的吗？店里堆着那么多的皮鞋。”
小李说：“这你就说外行话了，一双皮鞋拿过来护理一下，我也就收个十块钱，可是要花不少工夫，先把鞋带解下来，然后再逐步清洗、晾晒、护理，最后还要把鞋带重新系上打好包，整个过程往往要耗费三到五天的时间。而有些顾客总是忘记了过来拿，于是店里便越堆越多。事实上，你看着多，可只要一百双鞋就把我的店给堆满了！而且洗鞋和他们洗车一样，一到下雨变天就没人上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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