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走了

作者: 月明非为夜行人 | 来源:发表于2019-05-31 11:26 被阅读52次

早晨发现手机上有昨晚大表哥的两个未接电话,长年在外,亲戚们大多是有事才联系,平时谁也没空互相关照问候。看着手机心里隐隐有预感,回拔过去果然是姑妈去世了。六十多岁的大表哥在电话里声音沙哑悲伤,我不知如何安慰,便托着有事急急挂了电话。

姑妈在兄妹中排行老大,却并非爷爷奶奶亲生的女儿。姑妈在王家出生,王家看是女儿不想要,正值奶奶婚后久不生养,便依了乡下“养子带子”的习俗,抱家来抚养,几年后大伯,我爹,小叔叔和小姑姑出生,家里人丁兴旺起来,大家都说姑妈有福气旺家。

姑妈很少说自己年幼时吃过的苦,可以想像的到,身为长女的她早早辍学,帮着家里上地出工料理家务,带幼小的弟妹是多么不易。出嫁后姑妈和姑父原本有五个孩子,三个儿子,最小的是两个双胞胎女儿,不想一个女儿在九岁时染病不治而亡。在那个艰苦的年代,姑妈经历了生活种种磨难,养大了四个孩子。

改革开放初期,在供销社上班的姑父抓住机遇,和姑妈双方辞职经商。从买杂货起家,到最后成为县城首富,大家都说这里面有辛苦付出的回报,有机会和运气,更说姑妈长相富贵,一看就是旺家的女人。

姑妈皮肤细白,额头宽广,鼻高耳厚,嘴角上扬,唇色红润。和她聊天,无论说到谁,她总能讲出那个人的好处来。无论别人讲到怎样的艰难,她也能贴心的安慰,并分析其中的利弊让人看到希望。

有次姑妈和妈妈聊天,说她不相信村里有人怎么会将日子过不下去?并且举例村子就近山里有细沙,可以挖些用来炒蚕豆买,沙子不要钱,蚕豆自家种的有,用沙子盐水炒出来的蚕豆咸香酥脆,送给商店卖或在街上人多的地方摆个摊,肯定有人买。又或是将山里的粘土拉了卖给城里人家以及做蜂窝煤的,也是一门生意。粘土山里有的是,村里人家都有驴车,出些力气又没有什么成本,要是会说话,找到单位领导包了他们的厕所,回家时顺便掏粪拉回来又是好肥料。姑妈说很多人说日子过不下去,是从心里就没有想怎么勤勤恳恳的去劳作,自己不勤劳没闯劲,成天在家想困难困住自己,这样怎么会有好日子过。

老年的姑妈在姑父去世后,一直和大表哥全家一起生活。婆婆和媳妇的关系从来都很微妙,概括起来大多都是“远香近臭。”姑妈也不例外,说起两个外地的媳妇的好来头头是道,对伺候着她的表嫂有诸多看不顺眼的地方。尽管如此,姑妈和表嫂在共同生活的几十年里,却少有红脸。

有次我去看姑妈,她在卧室吃饭,看到我便小声讲起表嫂的不是,我打岔也岔不开话题,正在为难时,姑妈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便住了口。表嫂进来问她,要不要再吃些?刚刚和我说讨厌儿媳妇的姑妈,笑意盈盈的对着表嫂说:“我吃好了,你盛些汤来我喝。今天的凉面做的真好,我吃了个香!你也快去吃吧!让你操心老的又操心小的,一天累的也没个休息的时候。”表嫂笑着叫声妈接了碗去盛汤,我在旁边看着这一处好戏,不得不叹服姑妈的过人之处。

姑妈终于越来越老,慢慢的衰弱下去。从四五年前回去看她时,姑妈就越来越强烈的表达了自己对活着的厌倦。她不想拖累表哥表嫂和每天趁上下班跑去看她的女儿。上次妈妈去看她回来难过好几天,说一生刚强的姑妈抱着妈妈号啕大哭,说她在人世已经活的很累,希望去世的弟妹能来接她这个姐姐和他们团聚。

姑妈终于永别了这个世界,我的表哥表姐们,在尘世再无父母可依。而对期盼死亡的姑妈,不知她在离去那一刻时是怎样的心情,是心愿得偿?还是太多牵挂?唉!人间从此又少了一位亲人,我们不管怎样不舍,这都是生命中必然的失去,唯愿姑妈能借死亡得到真正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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