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自我救赎
连载九五 孤苦伶仃
1.
随着英莲的成婚，四个闺蜜全都嫁为人妇，终于都有了属于各自的生活。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天经地义的人伦大道，如果是恒星，就一定有属于自己的轨道，不像以前素碧的那个会计科长，说白就是个老处女，脾气暴躁而乖戾，一辈子都孤孤单单的，这种可悲的女人，只不过像流星一样在天空中划过罢了。
无论如何，生活仍要继续。素碧仍旧每天兢兢业业地上班，家里单位两头忙，忙得像高速运转的陀螺一样。
生活真特么现实，全家人每天一睁开眼睛，尽是些柴米油盐加吃喝拉撒睡。管那你是领导还是平民百姓，谁都逃不脱滚落纷飞一地的鸡毛。素碧能怎么办呢？每天争先恐后地到银行来办业务的人总是那么多，钱呀钱！现在的老百姓荷包里有钱了，心里就有了别的想法。有了一千块钱就想有二千元；有了一万块钱又想有二万块；有了十万块钱，就想有一百万！
人性就是这样欲壑难填。每年分行下发来的各项指标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重。如今她办业务的手脚日趋麻利，点钞和打算盘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越来越准。
素碧仔细想来，银行的业务其实都是标准化的流程，是个傻子都会干。只要自己勤扒苦做，把业务量搞上去，多拿点奖金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她现在要为他们小家庭的美好未来而努力奋斗！很多小地方如果动作不快，那肯定是搞不定的。
2.
胡行长发话了！她野心勃勃地据理力争，要在今年整个分行系统的各项指标比赛中夺得第一。别看这些女人，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的，一旦拼起工作来比男人都厉害。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各项指标就压在了各信贷和会计科长的肩膀上。
每个周一开大会的时候，秦科长都三令五申反反复复地强调，当务之急是一定要抓好业务量。
“---这是什么年代？
这是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黄金十年啊！看看我们国家多么的伟大，改革开放这么多年了，从当年的一穷二白，到现在的翻身做主人，国民经济现在已经完全走上了经济发展的快车道，发展的又快又猛！胜利的果实来之不易，大家要好好珍惜。
信贷人员辛辛苦苦地在市场上拉来那么多的业务，作为分管结算的会计科，就一定要想天方设地法地把这些业务都办好。即使是加班加点也在所不惜！”
素碧坐在动员大会上那四平八稳的椅子上，拿着藏青色印着银行logo的笔记本，看着秦科长那涂满了娇鲜口红的嘴巴不停地动啊动，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众所周知，存款就是银行的生命线。没有了存款，银行开了干个毛线哪？随着秦科长一声斩钉截铁的怒吼，带着一股《一拍三案惊奇》说书人的凌厉风范，这就是死命令！原本她的老家是阿拉上海人，平时说话都带着一股吴侬软语娘娘腔，温柔得恨不得要掐出一汪水来。
可是如今，面对着铺天盖地犹如发了蝗虫灾害的众多客户当前，一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为了不让信贷科长三天两头地在行长面前戳着她的脊梁骨告状，她只好豁出去了！
3.
秦科长带着一股《水浒传》里如同扈三娘一般杀气腾腾的模样，几乎把所有的男女柜员们都吓了一大跳。再怎么柔情似水的女子，一旦硬气起来，恨不得拥有挑战变形金刚擎天柱的钢铁精神。
再则她是共产党员，干什么必须要走在别人的前面。银行里女性众多，她爬上这个位置可是蓄谋已久了多年。唉！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容易呀！为了堵住众人的嘴，必须要真枪实战地干出一点名堂，才能够让旁边的人信服。
“同志们啊！现在的形势很严峻呀！我们不但要面对其他众多银行的竞争，还要面对来自于我们银行内部的竞争！大家都是明白人，一定要看清目前的这个情况，多做一点是一点！
市场的蛋糕只有那么大，我们拼死拼活地抢回来这点业务，说白了就是为了到年底，我们每个人的荷包能够暖和一点。”秦科长一谈到这里，都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反复说教。她说话的模样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如同铁幕诱惑，让人无法拒绝。
“你们都好好地干活啊！到了季末，业务量排名第一的绝对有奖金，我亲自来包红包……”天哪！为了争业务量，秦科长也算是拼了。从此以后，婀娜娉婷身材如风摆柳的秦科长，挂在旁边的口头禅就变成了“一个人没有两刷子，那怎么行呢？”这句话。
4.
这天一大早，素碧刚刚把卫生打扫完毕，就听见科长在召唤她。“小林，你待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这句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把素碧弄得心里就像十五个水桶一样七上八下。她扪心自问，仔细回想这段时间自己的表现很好啊，上次出的差错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月了，秦科长差不多都忘了吧……
根据以往的经验，领导找自己一般都没什么好事情，可是既然她发了话又不能不听，她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那，小林啊！我跟你说啊，我们支行将评级为整个分行中，最具有竞争实力的中心支行，同时为以后开设理财专柜做准备。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理财专柜的柜员，近期有大量的远期结售汇业务，希望你尽快地熟悉起来啊！”
这番话听罢，素碧心里暗暗地叫苦，谁都知道，理财专柜的业务量庞大而且，种类繁多，操作之复杂程度是前所未有，是诸多疑难杂症的综合体。但她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她从来不甘心做一个一般的柜员，没前途，又没有任何提拔的希望。
素碧从科长的办公室里出来之后，就直接搬去了面对VIP客户的柜台。她每天的工作，除了那些正常柜员的职责范围之外，就是负责和花店的老板联系并打扫好卫生，让贵宾室里时时刻刻充满沁人心脾的花香，让大客户们满意。
她的身份来了一个空前的华丽转身。
回到家，她兴高彩烈地和母亲谈起这事儿。母亲高兴说，“素素啊！领导提拔你，说明很看重你；你好好地干，争取能够早点提拔！都30多岁的人了，总不可能一辈子坐柜吧？时间长了，谁又愿意看你这张脸呢？”
素碧想想也是这么回事，每年新进的员工是一茬接一茬，个个青春逼人；一般的银行柜员，都是些大学生们和小毛糙孩子干的位置。他们几乎全都是娇生惯养的九十后，一点亏都吃不得，有的时候还严重缺乏责任心。素碧并不想和他们为伍，她的最终目标是能当上客户经理。
客户经理时间自由收入高，而且还能锻炼自己全方面的能力。这些好位置，一般都被银行内部的关系户给霸占了。想当上客户经理，必须要在会计岗上出类拔萃才行。最重要的还是要有关系。
5.
没想到挑战随即就接踵而至了。
这天的业务空前的繁忙。大厅里的客户都坐满了，人声鼎沸形同菜场。另外有一家进出口公司，接到了国外的一大笔订单，并在这个月底之前全部结算成人民币。一共是四十笔远期结售汇业务。
会计主管一听说这么大的量，立刻瞪大了眼睛，平时此类业务也就三五笔，发传真询价前后都得做将近两个小时。天哪，这不是要人的命吗？
秦科长眼睛一翻，两手一摊，耸了耸肩膀：“那又有什么用办法呢？今天必须做完！”谁都知道银行是日清月结制，如果当天的业务办不完，第二天根本就开不了门。
主管让素碧停下手上所有的东西，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全部交给了其他同事，让她集中精力来做这个。
“素碧呀！你可要仔细点，搞的不好弄错了，那可是一大笔的损失啊……我两个可是赔不起这么多外汇的！”主管头也不抬地吩咐，并义正辞严地甩给素碧一大摞传真件，上面的字也是密密麻麻，就像高中生做月考的那些卷子。
她的脑袋开始发麻，完蛋了，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回家……更没想到的是，这一天外汇结算的工作量，比她想象中要庞大惊人得多，一个人做根本就做不完。管他的，不怕慢，只怕站，还是赶紧干活吧！
做到一半，素碧实在是很无语了。以她一个人的力量，就算是把脚搬上来，今天都不一定能够下得了班；相对于前台的喧闹，后台相对安静也清闲一些。她满心指望地对坐在对面的同事阿莲说：“阿莲，你看看能不能帮一下我？帮我机打一下凭证，前面的账号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后面的金额有一点差别……”
谁知道阿莲眼睛一翻，不以为然地说，“你看看我手上的事情也很多呀！另外还要对柜。我看，还是你自己慢慢做吧……”说罢继续慢条斯理地翻看文件。看着她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好像这些事情根本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素碧有点儿生气，这个女人别的本事没有，只会一味地溜须拍马。平常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恨不得就是那贤惠大度的薛宝钗，把会计正科长和副科长逗得是前仰后合，笑得开心地不得了。在银行，有时候会拍马屁比勤扒苦做重要多了。
主管这个时候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素碧你别慌，待会儿我弄完了帮你啊……”素碧连忙答应，但是手脚却不敢怠慢，看来谁都指望不上。中午胡乱草草吃了两口饭，觉肯定是睡不了了，又接着埋头苦干。
就这样一直干到下午六点，素碧已经完全进入了机器人的状态，如同在流水线上手忙脚乱拧螺丝的卓别林。到了晚上八点总算告一段落。
所有的人都下班了。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只剩下了她一个孤孤单单的身影。主管临走时递过来一大堆打印好的机器凭证，多少帮了素碧一把。她感激的看了主管一眼，默默地补上那些不知道有多长的账号。
最后是盖章。一张小小的凭证上，密密麻麻，起码要盖七八个章。日期戳，经办，复核，事后监督，再用打码机进行编号。今天她一个人的凭证有接近有两寸厚，手都写麻木了。辛辛苦苦地单挑到半夜十一点钟半才终于关门走人。随着银行的卷闸门“轰隆隆”地一声巨响，素碧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自己的脊背，总算松了一大口气。
夜晚宽阔的大路上空无一人。素碧茫茫然不知所措，心里萧索至极，一阵寒风吹来，竟然浑身发抖得直抽抽。她打了个寒战，眼皮耷拉着，嘴唇发白，披头散发地站在路口打的士。现在她累极了，只想尽快回到家赶紧地睡一觉。
周琦橞，一个热爱读书和旅游的话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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