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哪里有那么多意外，只有人心难猜。

——题记

意外

1

清晨，阿江被一阵瘆人的磨牙声给吵醒了，他眯着眼睛去推睡在一边的元元：“醒醒，醒醒，你又做噩梦了。”

“啪！”阿江的脸被狠狠地抽中了，他一下子就清醒了，对面的元元正凶神恶煞地瞪着他：“你竟然敢出轨！还每个月给那个贱人4000块！”

阿江完全被打蒙了：“什么4000块？”

元元晃了晃头，打量了一下四周，赶紧给睡在中间的二宝多多盖好被子，揉了揉乱糟糟的短发，又窝了回去：“我梦到你出轨了，还每个月给那个女人转四千块钱。我每次给多多买尿不湿，一包119，都要心痛好长时间，四千块能买多少包尿不湿啊？”

阿江哭笑不得：“你那是做梦，又不是真的，干吗打我？”

元元叹了一口气：“因为梦中的你太可恨了，你竟然说不就是四千块钱吗，人家这么年轻漂亮，跟着我，给四千一点都不多......”

说着说着，元元的火气又上来了：“你就是一个自私无耻的家伙，如果真敢出轨，我绝对饶不了你。”

阿江一边起床穿衣，一边催元元：“别乱想了，快起床吧，一会儿上班又要迟到了。”

刷牙的时候，元元还是不依不饶：“你说你多自私，为了给多多喂奶，我上班一天得来回四趟，你才来回两次，车都不让给我开。”

阿江正在刮胡子，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是有点自私吧！要不，车今天让给你开？”

元元的火气明显还没有消：“什么让给我开，本来就应该给我开，你赶紧滚，上班不是要迟到了？”

2

出门的时候，元元更郁闷了，本来去厨房喝热水，结果看到一堆脏碗，忍不住洗了，水忘记喝了，上班又快要迟到了。

走到地下车库的时候，元元更生气了，阿江那个混蛋，车窗又没有关上。她气呼呼地上车系上安全带，然后飞快地启动，一个漂亮的转弯后，便驶出了车库。

路上的车不多，元元一直保持着较快的车速，遇到第一个红灯时，元元习惯性远远踩刹车，一踩之下，才发现有点不动劲：“怎么这么软？”

她伸了伸腿，使劲地踩了下去，终于及时地刹住了，但还是差点亲到了前面的车屁股。没有睡好的元元有点头痛，她想了想，可能是她的腿太短了，把车座位向前调了一下，毕竟，老公比她个子高多了。

调好车座后，她趁着红灯的空隙，飞快地摸出了手机，点开了闹哄哄的微信聊天群，匆匆用语音发了几句话，又赶紧开车上路了。

路过一个没有交通信号灯的十字路口时，元元看到斑马线上有几个行人，远远地就把脚放到刹车上，试着踩了几下，竟然不管用，元元慌了，开始拼命地踩，虽然及时停住了，但也差点擦到行人，自已也被生生吓出一身冷汗。

“哎，你注意点，今天路上有冰，开慢点！”一边的协警过来敲她的车门。元元赶紧冲人家笑笑，不断地点头：“好的，好的，我一定注意。”

再次上路时，元元开始怀疑：“真是结冰的原因吗？是不是刹车出了问题？”

她开始试着点刹了几下，却惊恐地发现，刹车越来越不管用，大冬天的，她的汗哗哗地冒了出来：“怎么办？怎么办？前面可是急下坡，而且路边就是江水啊！”

下坡的时候，元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脑子转得飞快：“左边是江水？还是右边是江水？边上有个工地好像有一堆土，咦，那堆土呢？妈的，谁这么勤快给清理走了......”

车子很快失控了，元元眼泪都急了出来，完全慌神了，脚死命地踩着刹车，哭着开始大叫：“闪开！闪开！谁来帮帮我？谁来帮帮我？”

千钧一发的时候，元元才想到手刹，有手刹。她死命地拉起手刹，可是极度的恐惧，已经让她手脚酸软，试了几下，才拉了起来，惊慌之下，一只手掌握不好方向，车子还是狠狠地撞了出去。

元元的头狠狠地撞到了什么地方，失去意识前，她似乎看到了江水，“完蛋了！”她绝望地想。

3

“元元，元元，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元元困难地睁开酸涩的眼睛，发现一个陌生的老太太正哭得稀里哗啦，“这老太太是谁啊？干吗冲我哭？”

她努力地动了动麻木的胳膊，发现左手被紧紧地攥在老太太手里，她有些烦躁，头又感觉痛了起来：“你是谁啊？赶紧放开我。”

老太太高昂的哭声一下子噎住了：“元元，我是你妈啊？你连妈妈都不认识了？”

“什么元元扁扁的？你是谁的妈？”元元没好气地怼了回去。

老太太慌了，开始大叫：“医生，医生，我女儿怎么了？你赶紧过来看看啊！”

好几个白大褂跑了进来，元元的脑子更乱了，她使劲地想了半天：“我是谁？我干吗呆在这里？”却死活也记起不来。

元元失忆了。

阿江赶到的时候，医生正在安慰元元妈：“大脑里没有明显的血块，可能是暂时的，你们不要失去信心......”

元元坐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那个拼命大哭的娃娃，小娃娃像粘皮糖一样死死地巴在她身上，双手拼命地扯她的上衣。

“他要干吗？”元元呆滞地问旁边的陌生男人阿江。

阿江流着泪抱回了多多：“多多，妈妈生病了，没有奶奶了，爸爸给你喝奶粉。”

安抚好多多，阿江对元元说：“元元，我是你老公阿江，这是咱们的小宝宝多多，老大皮皮今天期末考，一会儿就过来看你。”

“开什么玩笑？你是谁老公？”元元有些恼怒地驳斥了过去。

“我还年轻着呢，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孩子。”元元没好气地补充了一句。

元元高亢的声调把小娃娃给吓着了，他开始大哭了，一边哭，还一边朝元元伸着手，嘴里还一直叫着：“蒙蒙，抹抹，妈妈，妈妈......”

元元的心感觉有些疼，直觉地伸出了手，接过了小娃娃，不自觉地去亲吻他的小手手，还娴熟地晃动他：“不哭，不哭，妈妈在这里，永远陪着你。”

小娃娃不哭了，元元楞了：“难道这真是我的娃娃？这么小，他不可能骗我啊？老天啊，我这么老了吗？”

4

很快，元元出院回家了，毕竟，除了失忆，她身上除了轻微的擦伤，也没有什么毛病了。

大家都说元元幸运，是啊，掉到江里，车窗竟然没有关上，还正好被冬泳的几个运动健将救出来，怎么能不幸运。

元元很快跟两个孩子熟悉了起来，可能是母子天性，她与两个孩子一如原来一样的亲近。跟母亲，元元花了一个多月，也慢慢地熟悉了。

只是跟阿江，元元一直感觉陌生，她坚持认为不认识他。所以，车祸后，阿江就一直睡在小屋里，因为元元不能忍受跟一个陌生的男人睡在一个床上。

几个月过去了，元元还是不能接受阿江，对他一天比一天冷淡。天天忙着工作的阿江，经常早出晚归，三天两头的出差，每次回家，元元都要防备地盯着他好久，盯得他浑身不自在。

去医院复查时，是阿江陪同的，医生也无法理解元元的失忆。他叹着气说：“只是失去了记忆而已，总比缺胳膊断腿好太多了。你看，她能工作，也不影响生活，不用太担心。”

阿江得知元元可能再也无法恢复记忆时，很伤心，他不理解地问医生：“那她为什么能接受孩子和她妈妈，偏偏不能接受我。”

医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这种情况，也可能她潜意识地想忘记不愉快的事情，再说，母子天性，她是她妈身上的一块肉，孩子又是她生的，自然比别人容易亲近。你好好对她，也许有一天，她会想起来的。”

阿江有些难以接受，元元反而无所谓，大大咧咧地说：“你再追求我一遍，我心动了，自然接受你了。”

阿江咧了咧嘴，苦笑了几下，闷闷地说：“好吧。”

元元生日的时候，跟阿江在西餐厅吃过烛光晚餐后，又被他带到咖啡店休息。咖啡喝到一半时，阿江摸出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元元扯了扯嘴角，摸过来仔细地看。

阿江低着头，一直说对不起。

元元看着那份已经签好自已名字的离婚协议书，奇怪地问：“这个时间好熟悉？”

阿江困难地说：“那是你车祸前一天晚上，因为这个，所以，所以，你第二天开车时情绪暴躁，出了意外......”

“我们为什么离婚？”元元追问。

阿江的脸难堪极了：“我出轨了，你怀孕期间，我，我，反正你原来的性格很强势，不愿意原谅我的酒后失误，天天跟我吵，所以......”

“哦。”元元盯着阿江，开始冷笑。“为什么孩子全归我，大房子却归你，小房子归我？”

阿江的脸通红了起来：“你一直是女强人，说我收入高，大房子的房贷全是我还的，不占我便宜，说我，说我是渣男，不能让儿子跟着我变成小渣男.....”

元元笑了，慢吞吞地收起了协议书，对阿江说：“你先走吧，我再休息一会儿，下周去办手续，行吗？”

阿江松了一口气，匆忙站了起来，腿撞到了桌子上，痛得直咧嘴，他面红耳赤地解释：“我没有骗你，十几年夫妻了，我做不出来。你眼里容不下砂子，所以，就算失忆了，也讨厌我......”

元元闭上眼睛，挥挥手示意他走，再也不说话了。

5

咖啡店分别后，两个人都摸出了电话，阿江在兴奋地打电话。而元元，点开了微信。

她打开了一个微信群，@了舒克，慢吞吞地开始输入：弟弟，把你手头关于药的，还有交通意外保险的资料，交给大叔吧。

过了几秒，舒克的回复来了：“好的，你想开点，还有我们呢。”

元元苦笑了一下：“好的。”

然后又@匹诺曹：“大叔，车辆检验的资料要用上了，一切，都交给你了。”

几乎是瞬间，元元收到了他的回复：“嗯，交给我，放心吧。你，保重。”

元元站了起来，默默地看着窗外跳跃的灯火，暗暗地叹气：“阿江，十几年的夫妻，我给过你机会了。”

夜深了，人，都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