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传小说:
李最欣的脸真好看（73）
题头话：
我一直觉得“血浓于水”这话没什么道理，在逻辑上是讲不通的，也看不出与事实有什么符合的地方。人们通常感受到的基于血缘的爱其实和血缘没什么直接关系，仅仅是因为血缘为人们提供了相处的机会而已。因为相处的时间长，所以关系就近，就感到亲就感到爱，但实际上是否相亲相爱与血缘是没关系的，例如绝大多数夫妻都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但夫妻关系一般总是比兄弟姐妹的关系更亲近更好，法律上也只认定夫妻是直系亲属而兄弟姐妹是旁系亲属，至于在继承上，夫妻是第一轮关系，是最优先的，连父母、儿女都排在其后，哦，法律我不太懂，但至少在继承法上，夫与妻的关系不比父母儿女的关系更远。总之，神的爱胜过人的爱。至于什么是神的爱，我就说不清楚了。“三观相近”大概容易靠近神的爱，但神的爱所涉及的，好像不止是“三观相近”。还有，我真的不懂什么是“神的爱”，说“神的爱”，我只是借用这种说法而已。
——李最欣2019年2月15日星期五19:00分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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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篇发布后，一个和我很熟悉的姐们微信里评论说：“罗里吧嗦一大堆，其实你真正想要表达的东西在自我嘲讽、自我贬低中迁移了……个人感觉你家最重要的那餐饭你自愿让出，却没有人想起你、挽留你，真的让人心寒。8个人不会一个都没意识到你的‘消失’，你姐姐一家是来看弟弟的，她怎么会不提起；你爸这么爱你，他也假装不知；你那么依恋母亲，她也袖手旁观……实在搞不懂，仅仅是空间小的问题吗？那也不至于容不下你，可以站着吃，至少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其乐融融……另一种想法只能是他们觉得你不屑和他们一起吃饭，是家中的‘大知识分子’，只想自己静一下？搞不懂，其实我们这一代是缺爱的一代，父母忙于工作，而家庭成员间也缺少情感的表达方式，不像西方人常用肢体语言或口头语言表达自己的情感。”她又说：“你家那时食物应该可以填饱每个人吧？不管是因为食物紧缺，还是空间狭小？我觉得都不是理由，关键还是缺少一种发自内心深处自发的亲情（哭的表情包）。从小你是在不被关爱的环境中长大，所以特别懂事，特别隐忍，似乎大家都可以欺负你、忽略你，而他们内心深处从没有意识到，更不会歉疚，甚至认为这是一种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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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姐上述两段话的评论真是及时，因为我也意识到我跑题了，虽然跑题后谈的事情与我“大年初一去流浪”事件某种角度上是有深层联系的，但还是及时回到“流浪事件”上更合理一些。好吧，我继续谈论我的“流浪事件”。前文我说在“流浪事件”中，主要责任在我，因为我是自愿退出的，但我的家人也有责任。我的家人的责任是或者不够细心，或者不够仁慈，还拿我一贯同情穷亲戚穷朋友和倒霉蛋相对比。对我的家人，我当时就没有抱怨，过后也没有抱怨，今天更不会抱怨，我今天讲述这件事，只是想提醒大家，对家里的每个成员都要关心，既然大家在一起相处，就要互相关怀，互相爱护，不能让任何一个成员受到委屈；如果其中一个成员因大家不慎或该成员自己不慎受到了委屈，至少应该有其他成员去过问、去关爱。这样，群体中的每个成员才有安全感和归属感，才会以温暖的眼光看待所处的群体。当然，受到委屈的成员应该检讨一下自己在个性或性格方面是否有什么缺憾，而不能只满足于自己品质上没问题，不能满足于自己没有任何过错。例如“初一流浪”事件中，我如果聪明一点，或者脸皮厚一点，事情肯定不是后来的样子。针对没有座位这种情况，我可以有好几种行为选择，可是我偏偏选择了离开，这是最本能、最简易、也最没水平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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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如果我当时不是那么害羞，或者说我胆大一点或脸皮厚一点，我可以对我家人说：“大家坐着吃，我给大家敬酒。”或者说：“座位不够，我就不坐了，我站在旁边给大家当服务员”或者“我站在旁边给大家上菜。”当然这么说需要智慧必须脑子灵光才行，以我当时的呆样子当然不具有这种智慧。那么，万般无奈的话，我可以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就只是像木桩子一样纹丝不动，我家人长时间看着我站着而家人只顾自己吃，这是不可能的，那最终我还是会和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我现在说这话，对我自己来说当然于事无补，但是读者朋友看到这里就可以告知现在的孩子或现在的家庭成员或其他人，再出现大家把自己忽略的情况，自己一定要据理力争。按照“会叫的孩子有奶吃”的说法，自己的权益受到损害或者没有及时得到，自己一定要争取，最差也应该哭和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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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插说一下，我一直觉得，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丢失了许多本不该丢失的品质和能力。品质如纯真，对，就是孩童的纯真或者少年的纯真。能力如哭闹或哭叫。这个世界之所以这么恶心，一方面是大人失去了青少年时代的纯真，一方面是大人失去了小孩子哭闹或哭叫的本领。大家试着想一下，假如某个单位拖欠员工工资，员工们集体相约到头目家门口或某个权贵家门口嚎啕大哭一场，即使不像春秋战国时申包胥哭秦庭那样一哭就哭个七天七夜，一个人两个人大哭一阵子也足可以让某个权贵心里发慌。如果几十名几百名几千名集体大哭，场面一定壮观，估计可以上《时代》杂志封面，那样的话，问题容易解决多了。当然了，员工们这样干得冒着被人耻笑和责备“成何体统”的危险。我承认这体统是不像话，挺丢脸的，但是相比员工自己上吊自杀这种体统，我觉得还是集体哭闹这种体统略胜一筹。更进一步，假如有哪个员工或哪几个员工趁权贵睡觉时自告奋勇去权贵家窗台下帮权贵打呼噜或发出其他怪叫来伴奏，效果应该也不错；或者大家约定趁权贵召集大家开会时大家集体流鼻涕而且拿鼻涕吹泡泡玩，那场景也巨帅无比。但是这样干的时候最好咨询一下律师，因为处于违法的边缘还差不多，一旦真违法就不妙了。总之，我觉得人从小孩变成大人，并不完全是进步和出息，退化也有，例如品质方面的纯真，例如能力方面的哭闹。大家再想想人类从小孩变成大人还有没有其他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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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益受到损害再去主张和争取当然是正确的、不错的……注意了，仅仅指争取权益不错，不是说权益受到损害不错，也不是说权益受到损害再去争取不错，否则人家还以为权益一直没受到损害就错了就不好似的。现在重说，权益受到损害再去主张和争取当然是正确的、不错的，但是，更好的办法是提前做好预防，让自己的权益很难有受到损害的机会。明白而具体地说，是趁早让别人知道自己不好惹，让别人不敢轻易损害自己的权益或不敢损害自己的权益。可惜这一点在社会上，个人基本上无能为力，相信没有谁（不管该人官有多大、叉有多牛）敢说自己的权益不会受到损害，也没有谁敢说自己的权益受到了损害自己能争取回来。对于无数的人来说，完全是沉默的羔羊，自己的权益受到损害，连吭一声都不敢，有的人连吭的冲动都不会有，他们或她们早已经习惯了被强者损害和欺负。对无数人来说，自己的权益会不会受到损害，完全是听天由命，受到损害了不敢主张或不知道主张，没受到损害也不去感恩甚至不知道感恩，他们或她们就是一种姓沉名默的动物，从理性到感性，没有比任何动物更高一等，尽管他们直立行走，看起来像人似的。我知道我这样讲，话说得有点重，但事实确实是这样，而且，我自己并没有比这样的人好多少，就算是好吧，好得很有限。正是因为如此，我一直觉得我人格不高，人品卑劣，而且近若干年来（90年代以来）一直在走下坡路。如果说我与他们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我知道我是这样的人，而且自己对自己充满了责备和鄙视，仅此而已，其他应该就没什么区别了。这个社会一直在加速度堕落和沦陷，每一个人都有责任，包括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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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会上，自己的权益和尊严（权益和尊严是有重合的）受到强者的侵犯，每一个人基本上都无能为力，都逆来顺受，都听天由命（别用什么法院每年公正处理几千万件案子甚至几亿件案子所以大家的权益受到了充分的保护来反驳我了，因为只要有一个人的合法权益没有争取成功就对所有的人都构成了威胁。权益是否得到充分保护，看的不是得到保护的比例有多高，而是看争取不到自己权益的事情是否绝迹。绝迹了，那就得到了充分保护；没绝迹，那就没得到充分保护），那么在自己家里，情况应该好一点吧？这个问题我说不准。但我个人觉得，家庭成员的权益在家庭里遭到损害和侵犯的程度比社会上要轻许多，而且受到损害和侵犯的成员如果不甘被侵犯和损害的话，抗议起来风险要小得多，只是许多人都不愿意抗议而已，而我就是不愿意抗议的这许多人中的一个。既然不愿意抗议，那就只能自己扛着了，自己扛着又很累，于是就不断思索自己的权益受到损害的原因，进而思索如何避免这种损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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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家9口人为何只有我大年初一吃饭时出门流浪去了呢？原因有点深邃。大家都能想到的解释其实是讲不通的。例如不能说那时候我个头最矮、力气最小，因为那时候我弟弟比我还矮，力气也应该比我小。例如不能说我父母最不喜欢我，因为虽然说任何父母对孩子们的喜欢程度都是有差异的，但我没觉得我父母对我的喜欢和对我其他兄弟姐妹的喜欢在程度上的差异足以导致我父母吃饭时会把我遗漏或忽略。又例如还不能用我最笨蛋在家里最没地位来解释，因为那时候我已经中师快毕业或已经赚钱养家了，而且我小学读书时的成绩一直是出类拔萃的，我读初中时成绩不那么出色了，但名列前茅那是肯定了。我初中阶段见识了少量流氓同学，但那些流氓同学从来都不欺负我。他们不欺负我的原因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去问过那些流氓同学“你们为啥不欺负我”、“你们这些流氓为啥不欺负我”或者“连我都不欺负，你们算什么流氓啊”。对那些流氓同学，我不巴结也不害怕（当然也不会主动得罪，也没有胆量得罪）。相反，从小学到初中，对同学中的弱小者，我一般都是尽可能保护的，尽管不是每个弱小者我都愿意保护，因为有些弱小者实在可鄙、实在讨厌。这三种原因都不是，那么那两个大年初一我失去和家人一起吃饭之机会的原因何在呢？我说过了，原因有点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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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个深邃呢？大家听说过“欺压弱小”这话，也听说过“欺压良善”这话，对吧？从这两句话可以知道，一个人会不会受到欺负，主要取决于两个因素。一个因素是他或她是否弱小，另一个因素是他或她是否良善。只要具备了这两个因素中的一个，他或她一定处于被欺负的危险中；如果两个因素都具备，那被欺负的危险就大了一倍。不论从体力、智力、能力或其他方面看，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强大的人，但要说我弱小到了坏人见了就想欺负的程度，那显然是不符合事实的。前文我说过了，在小学初中阶段，那些喜欢欺负人的同学（就是前文所说的“流氓同学”）从来都不欺负我。我真正感受到被强大者欺负，应该从我工作第二年算起（工作第一年我无法断定强大者给我的待遇究竟是欺负我呢还是仅仅是一种惯例，所以不能算数），此后这种感受就越来越强烈（而我因为对被欺负的不习惯导致的询问、查问、质问甚至抗议，也让几乎所有的强大者非常的不习惯，于是我被认定为“不听话”“这怂还挺难缠的”“那个家伙实在是难弄”，这些都是后话，自传的第三部里会细细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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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时代从不受流氓同学欺负（也许说成“极少受流氓同学欺负”更正确）而工作后总感觉到被强大者欺负，这让我意识到，人们常说的“小孩子不懂事”这话其实是有点问题的，因为这话会让人误以为大人比小孩子懂事。我刚工作不久就认识到，大人比小孩子更不懂事；而且更糟糕的是，小孩子不懂事，有大人管教，大人不懂事，就没人管教或者很难有人管教了，至少对有权力有能力“不懂事”的大人，一般情况下，人们是很难对其管教的，管教起来效果也很差。所以，我总是认为，这个世界之所以这么不美好、这么恶心，全是成年人的错，尤其是成年男人的错。有时候我还会臆想：哪一天老天爷一高兴或者一不高兴把成年人全部干掉，这个世界一定会变得干干净净；如果老天爷嫌一下子消灭掉那么多人有点累或有点残暴，那么至少把所有的成年男子割掉再掏个洞变成女性，那么，这个世界一定会干净许多。男人真的是太讨厌了，一点点都不可爱，世界上全是女的该多好啊，青年时代恋爱失败时我冒出过这个念头，今天我依然这么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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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工作以后几乎所有喜欢恃强凌弱的强大者都认为我是个难缠的刺儿头，那就是说好像我并不是一个可以随便欺负的人啊。既然这样，那么在我的家里我怎么就一直扮演着受气包的角色呢？因为我善良啊！我善良到什么程度呢？一旦家里的衣服或食物或其他可以享用的东西不够分配时，我立刻我会自动自愿放弃，因为这样做既会让家里其他成员得到满足，又会为物品分配者（一般总是我父母）解决难题，所以我心里是高兴的。但是，这种积极、主动、自愿让出的事情做了几次后，所有的人都形成了习惯，都认为我的退让是理所当然的，时间一长，就会出现把我完全忽略了这类奇怪的事情。既然我每次都是主动退让，那么我每次退让后是不是一直彻底地心甘情愿呢？当然不是了。每次主动退让的那一阵子，我当然是心甘情愿的，但事情过后我心里很不舒服，因为我明明被委屈了嘛。这种受委屈的时间长了，我就对家庭的温暖和家庭很失望，很怨恨，总梦想着有逃离家庭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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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希望逃离家庭这种心态，我母亲应该是有所察觉的。那时候，孩子众多的家庭很多，中国人又普遍贫穷，于是把其中一个甚至不止一个孩子送人就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据我家大人说，我家好几个孩子都是说好了要送人的，但最后都被我母亲否决了。我母亲的解释是，她怕孩子长大后抱怨说“那么多孩子凭啥就把我送人啊，就我是多出来的吗”。我母亲有一次讲这事情的时候，我弟弟很庆幸他没有被送人，而我却大喊：“为什么不把我送人啊？把我送人多好啊。”为此我母亲还感慨地说：“一个知道没把他送人很高兴，一个嫌不把他送人。”只是我没觉得我母亲对此引起警觉或有所思索，好像她只是感慨了一下就把这事忘了，只有我一个人常常沉浸在被送人后生活在另一个家庭的憧憬中。我在我母亲面前流露出希望把我送人的心思，这件事应该发生在1983年我读中师前，因为我读中师时听说某个同学的家长是养父母的时候，我对那个同学充满了羡慕。补说一下，我现在回忆这些事情，一点点都不怨恨我的父母，不但现在不怨恨，我当时就没有怨恨过，我只是觉得情绪低落，觉得很不舒服而已，因为我明白我的父母一直十分喜欢我，一直十分疼爱我，我父母真的有他们自己的难处，天下父母都有他们自己的难处。这个问题，下次说。
（以上1124段-1134段共11段为“之73”，共5256字）
李最欣2019年02月15日星期五18:39分于杭州。
（未完待续）
问:写这种小说赚不到钱，有鬼用啊？
答:好像可以片刻满足倾诉的欲望。另外，子好像曾经曰过:“无用之用，乃是大用。”子好像还应该曰一次:“有用之用，乃是小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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