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睡梦中的是一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或者说,是块状的虚无的拼凑成的男人。他的五官已经看不清晰,四散的身体上浮现着隐约可见的齿痕。他的周身无声的蔓延着哀求、困惑与不解,最终转化为深沉的恨意。
有呢喃细语。“求你……帮我……”
“唉……”远处传来一声悠远的叹息。
有一双大手,悄然的抚上他混沌不清的眼睛。
“我会去帮你的,望安息。”
(一)衣冠楚楚
早起,洗漱,单身男子公寓。
房间不大,但是收拾的井井有条。我对着卫生间的镜子细致的刮着胡子。
说实话,我真的很讨厌我竟然会长胡子。
蓝色条纹衬衣,深棕色西装外套,稍微喷上一点古龙水,头发被发胶梳到脑后,一个金丝边眼镜挂在鼻梁上。
形象完美。气质卓绝。温文尔雅。衣冠楚楚。
“这就是我啊……”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语。
而镜子里的自己,也好像笑着冲我点了点头。
“这不是你!!!你知道的!”有陌生而尖细的声音突然刺入我的耳蜗。生疼。
(二)衣冠禽兽
上班生活总是无聊的。但是我向来面带笑容。
有一个迷妹从我身边走过,我对她点点头,就看见她立马脸上通红。真是…不经逗。
手机传来短讯简讯声,打开,是那个她发给我的:“亲爱的,我记得你说过,今晚上要给我一个惊喜的。”
我但笑不语,实则内心有点忐忑。
这是我第一个有点把握不住的女人,看似高冷清静,却有着常人没有的耐受性。即使已经交往了一年,我也没有找到她对我容忍的底线在哪里。
所以,我今晚上决定玩把大的。
我扯开系的有点紧的领带,不管我这个动作引来旁边多少小姑娘的围观。
I DON'T CARE .
“呵呵呵呵呵……你这个衣冠禽兽!”还是那个尖细到尖锐的声音刺入我耳朵,只是这次我突然被冻的浑身发冷。
(三)女人
下午我提前回了家,我们的领导是个老女人,向来对我宽容有度。我不过是告诉她今晚上有一个重要的聚会她就问也没问的给我放了行。
开门,关窗帘,打开我柜子里最深处的一个角落。
那个高冷清静的女人来我家里过夜时问过我,那个角落里放了什么?我当时并没有回答,而是告诉她,这会是未来的一个大惊喜。
黑色连腿丝袜、牛仔包臀裙、深红色V领毛衣…镜子里的那个人雌雄莫辩。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一双坡跟的黑色筒靴、米白色的薄呢外套…那是一个看起来身材高挑却又气质迥异的男人…抑或是…女人。
大姨妈色的口红,深邃而又浓重的眼影,假发上自带的空气刘海,很美,也很蛊惑。
这就是我,一个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我,御姐,或者说,异装癖的我。
“我会给你一个惊喜,My dear……”
镜子里那个妖艳的“女人”嘴角仿佛升腾起一抹诡异而浓重的微笑,那个声音又传来了…“对,是惊喜啊,惊喜…”
好冷。好冷。
(四)游园惊梦
我打车到她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天色已黑,时节刚好。
掏出钥匙,开门。
鞋子与地板接触传来的“咚、咚…”声惊动了正在熬汤的她,她转过头那一刹间的诧异脸色尽收我眼底。
我挥动了一下从手包里掏出的那条小皮鞭,低头俯身在她耳边,说道:“亲爱的,有没有收到我给你的惊喜?”
汤勺从她的手里坠落,我明确的看清了她眼底的震惊。于是我的笑容越来越大,心里也越来越开心。
“哗啦……”好像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浇入了我的眼睛,耳边又传来了那刺骨的尖叫声,震耳欲聋,我想用手捂住我的耳朵、揉搓我生涩灼烧的眼睛。
可是我做不到,我突然找不到我的手去了哪里?它去了哪里?!!!
突然有一阵温热的触感挨上了我的眼睛,那是一阵叹息:“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你早点安息。”
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哭泣感想通过我的眼睛流动到我的心里,仿佛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我却从没有伤害过谁的身体。”
(五)真相
案情通报:20XX年X月XX日,在洛伊路与京城路交叉口的怡秉小区内,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事件。据知情人士透漏,死者为一名三十岁的男性,在事发当日身着女装前往凶手家,因异装与言语刺激到本有精神病前史的凶手,导致她精神崩溃,用滚烫的汤浇到该男子脸上后,随即用菜刀对其砍杀分尸。行为残忍,现场血腥。
据第一目击证人称,他当时在楼梯道中听到屋内有女子和男子的尖叫声接连传出,随即敲门报警。待警察闯入后,犯罪事实已经造成。该凶手已经精神失常,而男子尸身不忍直视,甚至有了啃食的痕迹。
(六)原因
XX市精神病院。
那是一个女人,明明身姿高冷端坐稳定,却浑身上下透漏出一股阴暗的气息。表情呆滞,面容死寂。她是毋需质疑的杀人犯,却也是一个可怜到可悲的女性。
她曾经的主治医师也是现在的主治医生就站在这个铁笼子的门口,他的身旁是一个带着顶毛毡帽的少年,他对他说:“当年我给她治疗的时候,就发现了她的精神崩溃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源于后天刺激。她那时父母还在世,却不肯说出原因,直到我后来催眠了她,才知道,她是被一个有异装癖的男人给带走了。等再救回她的时候,就已经疯了。”
“我用了四年的时间安抚她的精神,然后给她脑海里叠加了层层的暗示和封印。终于,她可以出院了。”那个男人叹了一口气,“只是我没有想到,不过是两年时间而已,她竟然又会遇上这样的事…呵,自己的男朋友竟然是异装癖。”
毛毡帽的少年并没有说话,而是扭头看向那个女人,她的精神已经被自己给摧毁了,在摧毁那个男人的时候,也自我毁灭了。
于是他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七)后记
一个月后,还是这个顶着毛毡帽的少年,他手里拿着厚厚的纸钱,不是烧给一个人,而是烧给他们两个。
那个女人终究还是没有熬过去,无声无息的就死了。
他在这个陵园的草坪上随意而坐,纸钱燃烧。他对着那个已经粘合在一起的男人虚影说道:“事情的经过你也都知道了,她也陪你去了,天色马上就亮了,你的梦该醒了。”
火焰的红光忽明忽现,好像在对他说的话做出什么回应。男人的五官和身体开始变得清晰,面容却仿佛从男变成女……最终化为一抹青烟,四散开去。
少年站起来,拂袖。
"愿你们的下一世,平安喜乐,四季如春。可以找到真正的自己,可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望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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