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

女孩，女人，大多渴望一个浪漫难忘的求婚。方寸的舞台上，只有伊人光芒笼罩，四下屏气凝神，唯待主角一颔首、一声诺，周遭便是掌声雷动，欢呼喝彩。这位宠儿似公主似女王，一刻已成永久的回忆。虽说是回忆，更似是一件珍藏，不时被拿出品玩，更多时候成了直视柴米油盐繁琐家务、忍受残酷生活的动力。

陶小笑见证过几次动人的求婚场面，作为目击者与故事后续发展的观察者，她深刻体会到男人的这一举动对于女人来说何等受用。很多女人感叹：一个男人煞费苦心绞尽脑汁策划布置，很多时候是用最小的投资换取高额的回报，真真是理财的高手。然而，也有男人认为当初的这一举动无异于刨坑埋己，自讨苦吃。对于部分男人的这一看法，女人总会有一套精彩绝伦的说辞来应对。包括陶小笑在内。当然，她的深刻体会不见得客观，毕竟她的几次经历都是以看客的身份留存于历史的进程中。每每主角忆起当时，转头对陶小笑来上一句，你那会也在的呀。这就是她参与过的唯一作用。她偶尔会因为这一认知感到颓丧，但更多时候是急切地想要下场论证她的认识见解。

在陶小笑看来，女人无需男人这一举动来提升自身的价值，但绝对需要通过这一举动来满足内心的虚荣。陶小笑认为虚荣的女人往往活得更有滋味。所以，陶小笑大多时候是承认自己的虚荣的。虚荣的共性是相同的，但是里子却不尽相同。她常说，可以端着，可以作着，但你要端出品味，作出层次。总之，她虚荣得很是与众不同。

按陶小笑的说法，她有过一段双方都不想挑明的暧昧，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还有一次短暂的不对胃的恋爱，时间一久竟然连对方的名字都得费力回想。那么，再来一份携手到老的婚姻就算圆满了。可是其实，她还有过一回不为人知的一厢情愿，是为暗恋。

如果说这回的一厢情愿，一开始是因为既存的客观事实不能有所表露，后来就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虚荣而拒绝有所主动。

陶小笑漫无目的地在新落成的商场闲逛，许薇刚打来电话，义正言辞的把将要迟到半小时的罪责归结于她的家庭责任心，末了嘱咐她掐准时间点菜。依照许薇凡事打对折的惯例，陶小笑决定先安抚自己已经愤懑不平的胃。随手将餐厅的号码牌塞进大衣口袋，举步朝甜品店走来，柜台前长长两排队伍，陶小笑在队伍末端站了许久发现未曾前进一步，探头一看才发现柜台前只有一个小女孩，灌奶油的动作明显生疏。队伍中逐渐有人不耐烦的走掉。她的胃重重的表示了抗议，伸手揉了揉，终究没有半途而废。其实并不是非泡芙不可，甜腻腻的奶油每每吃不到一半就没了胃口，但她除非必要几乎从未缴械投降过。她想起自己上学时期等公交车，只要不是末班车，只要不是有人拉着，她不会追赶，也不会挤上明显没有空隙的车厢。等待的公车迟迟未到，任由其他路线的车子从眼前经过几次，她也不会上车，能到达目的地的往往并不只有一路车，想好的路线却不会轻易改变。她有着超乎想象的偏执。

“陶小笑，你吃独食。”

张口将最后一口泡芙吞掉，转身向朝她大喊的人走来。

“这么快？我以为自己又得化身望友石。”忽略许薇哀怨的双眼，拿出号码牌递给餐厅门口的迎宾，还未排到。餐厅越开越多，队伍却也越来越长，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餐厅和队伍的增长速度永远成正比。

“小笑。”循声，转头，是堂哥陶宇。还有，方林。

方林，就是陶小笑的那回一厢情愿。

结果，陶小笑落荒而逃。

陶小笑的父母都不在本市工作，她从小就跟随在外读书，大四实习那年，毕业工作四年的陶宇自立门户，创建了广告策划工作室，陶小笑就这样回到老家实习兼帮忙。吃住都在陶宇家，自然认识了堂哥的一众同学朋友。方林就是其中一员。虽然和大家都算熟络，但陶小笑对这一群探讨肩上重担的男人们的聚会完全没有兴趣，尽管见面次数还算频繁，不过除了各自的身份之外，陶小笑对他们实在是没有了解。

日子其实一直这样也挺好。可是，突然有一天，陶小笑发现世界变了。确切地说，是她的世界变了。

那天陶宇结婚，上午新郎按吉时把新娘接到家里举行传统民俗仪式，晚上在酒店宴请宾客。这会新郎新娘刚到家，客厅里挤满了人，陶小笑在人群中不停来回的穿梭，这问问，那瞧瞧，比一对新人还要兴奋。家里长辈终于看不下去，笑着摇头，“小笑啊，你能不能找个地好好坐着看，这样来来回回窜是做什么。”“赶快找个男朋友，过两年就办你的了，到时候看你还这样跟看杂耍似的。”陶小笑刚想反驳，一回头，却晃了神。方林穿着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站在陶宇身边，窗外照进的阳光洒满了他整张脸。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觉得方林长得这么好看，还有，那温暖人心的笑容。

一晚上的婚宴，陶小笑的双眼不由自主地跟着方林转。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并不是第一天认识他，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情况竟如此转变。因为他的西装？他的笑容？或者是那缕阳光。也或许是因为当时的情境，大人调侃她得找男朋友了，一转头对上这双带笑的眼，骤然心跳加速，以为这是爱情来临的前兆。陶小笑觉得这应该叫做错误归因。

很快，陶小笑发现自己错了。

陶宇结婚后依旧和兄弟们维持着每周一次的小聚。一众伙伴里，除了陶宇是本地人，其余皆属于外来人口，从大学时代起，他们就喜欢到陶宇家里来，吃着陶宇爸妈煮的饭菜抚慰着自己离开家乡和父母的寂寥心情。陶小笑只要确定堂哥晚上家里聚会，必定推掉一切约会呆在家里，时不时往客厅晃晃，和陶宇的朋友们聊上两句，假若能和方林多说上一句话，她都能雀跃一晚上。她开始会刻意不经意的打探方林的消息，他的工作他的家人他的喜好，唯独忘记询问他的感情状况。

只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陶宇似乎察觉到了猫腻，在一次她正盘算着怎么把话题往方林身上带的时候，他竟率先谈到了方林，还有，他的未婚妻。

陶小笑如醍醐灌顶，她怎么会忘记方林早有了一位美丽的准新娘呢。即使她认为自己只是不由自主受他吸引，并为打算采取任何确实的行动，她的自尊心也告诫她必须停止再当一块轻而易举就被吸铁石吸走的小铁片。尽管陶小笑不得不承认她实际上已经开始有所行动了，当这一认知在她脑海闪过的时候，她觉得在聚会的客厅乱晃的陶小笑像只急于开屏的花孔雀，她怎么能忘记自己不经意的见证过方林的求婚过程。

她只得加快了找房子的进程。

只是房子还未找到，方林就离开了。那个叫陈婷的女人自信满满地理直气壮地命令方林再等待她两年时间让她去追逐梦想。她说她的梦想很大，忍受不了婚姻的羁绊。只是骄傲的她没能想到方林会直截了当的取消了已经推延过两年的婚约。陈婷其实一直不明白，方林比她更骄傲，过去两年他只是为爱妥协。在方林的认知里，当她带上自己为她精心准备的戒指的那一刻，他们已经是达成了共识了的。陈婷的变本加厉斩断了他最后的期盼，谁都明白，两年的时间只是一个借口，陈婷把方林当成了他日回头的退路。他曾经为爱留在了这座城市，他爱的人儿却选择离开。他视这城市里的一切如珍宝，这城市里的人儿却豪不留恋弃之如敝屐。方林彻底地利落地离开了这座城市，要知道，当一个人深埋已久的骄傲抬头的时候，纵使千军万马也拉不回他冷傲决绝的心。

陶小笑还未到家就已经后悔异常，她这一逃可谓幼稚至极。她竟然在方林的那句好久不见之后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跑，活像背后有几十个债主追着她似的。这一逃逃出了她的心思，那么昭然若揭，那么不可辩驳。倘若不是如此明显，她的手机怎会如此安静的没有一点信息，他们给了她安抚自尊的缓冲期。

凌晨一点多，陶小笑依旧翻来覆去不能入睡。她不停想起方林向陈婷求婚的那一幕，那时她刚刚回到这座城市，和方林只见过几次。

“小笑，快来看。”许薇趴在围栏上侧着身子朝陶小笑招手，“肯定是要求婚，哎呀，真浪漫，小心脏受不了了。”

陶小笑朝楼下瞟了一眼，“都有家室的人了还这么不淡定，走，围观去。”

蜡烛摆成的心形里洒满玫瑰花瓣，是常见的布置，不过很漂亮。一位穿着白色长外套的女孩子手捧玫瑰花站在中央笑意盈盈，面前的男人将戒指套入女孩的无名指，连人带花浅浅的抱了她一下，陶小笑觉得，那个男人大手轻拍女孩背部的动作更像是一位兄长对即将出嫁的妹妹表示的欣慰之情。

“陶小笑，这个男人适合你。”许薇忽然凑到她的耳边。

“这个男人刚求婚成功。”

“我是说这个类型。”

陶小笑瞪了许薇一眼，转头看到了斜前方拿着设备录像的堂哥陶宇，“怪不得看着这么眼熟。

“什么眼熟，你也觉得适合你了？”

“许大小姐，你如果不怕被宰，可以再大声一点？”陶小笑实在是被许薇莫名的兴奋打败了，指着对面，“我堂哥的朋友。”

“你怎么走了，过去表示下祝贺呀。”

“你是想挖八卦吧。”陶小笑无视的许薇的嚷嚷，继续往前走……

翌日，陶小笑顶着一对大大的黑眼圈和三颗大红痘出现在了办公室。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陶宇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在看到她的三颗大红痘后竟然背起了诗。

“能不能闭嘴，大老板”，陶小笑莫名的火大，“你应该有一堆工作要做，月底开不出工资，叫你再诗情画意！”

陶宇摸摸鼻子，走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他知道陶小笑在用她为数不多的坏脾气拒绝他可能对昨晚逃逸事件的盘问。

两分钟后，他再度出现在陶小笑桌前，“喏，降降火。”

陶小笑一抬头，见到了两盒龟苓膏。

龟苓膏，她已经很缩头乌龟了好吧，还让她吃龟苓膏！！！这该是龟苓膏有史以来最委屈的时刻了，想着，陶小笑笑了出来。

陶宇像看怪物似的盯着她，“咋回事，我的龟苓膏有这么好笑？”

“没事，我怕龟苓膏告我诽谤”。说完，陶小笑再次不可抑止的笑出声来。

多亏了陶宇的两盒龟苓膏带来的联想，陶小笑迅速的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临近中午，陶小笑听到陶宇电话和人约午餐，日料定食。作为日料控，陶小笑觍着脸让陶宇带上她。

“你真的要去？”陶宇不确定的问道：“别又逃了。”

“我逃什么，又不是我买单…”陶小笑一顿，寻求答案的双眼望向陶宇，不待陶宇点头，“不去了，我得加班赶工。”

结果，陶小笑还是去了，她可不能让那两盒龟苓膏蒙受的如六月飞雪般的冤屈变成事实。

同行的还有陶宇的另一位朋友，他昨晚半夜才出差回来，未能赶上聚会，今天中午就是他做东和方林做短暂的相聚。此刻，陶小笑才知道方林此行只是公派，下午就要回去。陶小笑心中万分懊恼，早知道如此，她宁愿不出来。昨晚她像个小丑般落荒而逃，而现在，她脸上顶着三颗大红痘坐在这又是为何？见了这一面又如何，人家下午就走，她压根没有时间挽回此前如一个不成熟的小女孩般的行为，反而还得因为大大的黑眼圈和大大的痘痘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还不如当缩头乌龟来得舒坦。为着这缘故，陶小笑头越来越低，一声不吭地吃着眼前的生鱼片。结果沾了太多芥末，呛得直咳嗽。本来认真交谈的三人齐齐看向她，陶小笑一受到注目礼，本就涨红的脸庞活像要烧起来一般。方林端起她桌前的水杯递给她，陶小笑一把接过，连谢谢都说不出来，直接一饮而尽。

“小笑，慢慢吃，喜欢再点，不用这么着急的。”陶宇的朋友因着和小笑熟络，不由得调侃道。

“她不是着急，最近和我吃饭总是让她付钱，她买单买怕了，现在一和我吃饭她就紧张。”陶宇打趣道。

陶小笑剐了他一眼，许薇的电话就来了。祸不单行啊，陶小笑想，八卦女王来提审了。

“干嘛呢，小笑同学，说说吧，昨晚咋回事呀？哈哈哈…”

陶小笑恨不得撕了许薇的嚣张嘴脸，“军机要密需谨慎，晚上下班后向你报告。”

许薇马上明白她现在不方便谈话，说道：“批了，晚上续昨晚的摊。”

“不行，吃点清淡的，昨晚半夜起来吃掉整整一大包辣条，今天已经毁容了！”陶小笑一听吃火锅立马反驳。

挂掉电话，陶小笑发现在座的三位男士愣愣地望着她，在她抬头看见她脸上的三颗大红痘后，此三君发出了如雷般的笑声。陶小笑想，完了，彻底完了。

再见到方林，是在两个月后陶宇家里。此时，方林已申请调回本市工作。人们常说，因为一个人喜欢上一座城。在方林看来，选择一座城市可能仅仅是因为对它的喜爱，这城市的气候、饮食、风情、甚至是它的建筑和绿化，林林总总，因为爱，但不单单是爱情。方林对这城市原就喜爱，他在这里度过了他的大学生涯，他的实习、他的工作、他的晋升、他的友情、他的恋爱、更甚者差点就在这里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家，他的妻子、孩子、车牌号码、房产证上的地址、他的一切。如果说他在家乡十几年的生活是他人生的基石，那么他在这座城市里无疑已经建成了他人生的第一层楼房。他曾经因为爱情坚定了留在这座城市的决心，又因为久违的骄傲离开了这座城市，现在，他回来了，他终于平静地意识到自己对于这城市原本根植于心的感情。

这两年来，陶小笑并没有失去方林的消息。她知道他不久前又升迁了，知道他在那座城市也买了房子，她了解到她所能了解到的一切，或者说了解到陶宇肯让她了解到的一切。许薇知道来龙去脉后，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啊！她一直对陶小笑的那套乘车理论嗤之以鼻，看似执着，实际上是不懂变通不思进取一根筋。选定了一条路线就一条道走到黑，哪怕道路维修，只要过得去一定不会绕道；选定了一路班车，明明有多种选择可以到达目的地，就是任凭其他路线的车子一辆辆从面前驶过也不肯挥手拦下一辆；熟悉的那路车子来了，车上满满当当，可是停靠站上的人们还是一个个挤了上去，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除了她，往后退两步，看着车门关上；离停靠站只有一二十米的距离，车子从身边驶过，旁边的人们急忙忙往前奔跑，她呢，待她慢慢的走到，车子刚好扬尘而去，她却一脸安之若素等待下班车子的到来。

“刚开始人家有未婚妻那就算了，后来为什么不追呢？”

“我不想趁人之危，那种情况下追到的对我岂能是全心全意的？我要的可以不是百分百，但是从这百分比里瓜分出去的，可以分给他的家人、朋友、事业、爱好，其他什么都可以，唯独不可以是对其他女人残余的爱。”

许薇笑了，尽管自己天天驳斥陶小笑的乘车论，但是她明白，遇到了交通管制，陶小笑会绕道；同行的人说这条路线可以更快，陶小笑会妥协；事情紧急，陶小笑会变成沙丁鱼挤进罐头里；驶过的车子是末班车，陶小笑会奋力追赶。每当自己义愤填膺的时候，陶小笑总是笑着摇头，“何必如此纠结呢，我所坚持的只是因为觉得这样做有安全感而已，而这安全感是自己所选择的，自己给予自己的。哪天我不想坐班车，换成的士不就成了。”执着的反而成了自己了。

“那现在呢，他回来了，单着呢！”许薇终究是替她着急。

陶小笑知道方林单着，即使不问，从堂哥的言行中也能窥探得到。方林如若不是单身，陶宇绝不会时不时主动在她面前聊起他，不会每次聚会就喊她回家吃饭，更不会让方林送自己回去，创造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只是，陶小笑从不和不可抗力因素做斗争，人们担心台风、担心地震、担心山洪，担心一切不可未知的事物，她却说，老天自有安排。假设当初方林没有未婚妻，陶小笑会义无反顾的追求，而如今重遇，她并没有许薇和陶宇的乐观，方林是单身，可是她心里难免会想起陈婷当时提出的两年之约。她的感情不受控制的满满地往外溢，所有人都看得清楚，方林不可能不明白，这层纸捅不捅破完全取决于他。他喜不喜欢她，在陶小笑看来就是一个不可抗力因素，她从不与之抗衡。

陶小笑因为想不起来自己是否锁门而必须回去，方林正好要走，陶宇便让他送小笑一程。第一次单独和方林同处一个空间里，陶小笑异常紧张，一个可以聊的话题都不想出来，

“陶宇说你想养狗，想养什么品种？”方林突然问道。

正默默盯着窗外的陶小笑一愣，马上转头答道：“没想好呢，我其实不懂，就是一个人住想有个伴。”

“住家里好好的，怎么会想到搬出来？”

还不是因为你，陶小笑腹诽，“独立嘛，免受陶宇的奴役。”

方林笑了，“这倒是，很明智。”

其实在陶宇结婚前，陶小笑就提出要搬出来自己住了，家里地方是大，可是一直这样住着似乎不大合适。再者，三个女人一台戏，奶奶，伯母，嫂子加上她，四个女人那戏可大了，即使在家人眼里她一直就是个小女孩，可她却实实在在是个应该独立的女性啊。虽说家庭和睦，可万一有个什么小磕小碰，她才不想夹在中间难做人呢，这差事留给陶宇正合适。当她提出来要单住的时候，爷爷奶奶伯父伯母堂哥甚至未来嫂子都不同意，反倒是她的父母大人投下了宝贵的支持的一票。只是这事并不着急，她父母原先的房子离这远，又常年出租，陶小笑也就这看看那瞧瞧，迟迟没有租到合适的房子。而方林，只是加速了这一事件的发展进程，她迫切需要一个独立的空间抚慰自己受伤的心灵。

红灯的空档，方林转头望着陶小笑，“要不要去看看我的伙伴，我这段时间经常得出差，照顾不好它，不介意的话，送你。”方林有只陪伴他两年的狗狗叫‘伙伴’。

“不介意，不介意！”陶小笑怕他反悔似的急忙脱口而出。

“那明天下午我来接你，晚上我回去和它好好谈谈。”

陶小笑看到方林努力想隐藏却克制不住的笑意，才意识到自己答得太快了。丢脸是丢脸了，可是心里，甜丝丝的。

隔天方林来接她，陶小笑竟像要见家长般紧张得坐立不安，“你和它谈好没有啊，它会不会不喜欢我？”

方林还未来得及答话，她就又有了新问题，“我要不要给它带礼物啊，它喜欢吃什么？”

“它喜欢吃狗粮。”方林答道，“出门前我交代它了，一会有贵宾到，它不敢怠慢你的。”

陶小笑发现方林又在闷笑，觉得懊恼又觉得有点委屈，默默低着头刷起了手机。方林转头看了她一眼，兀自笑笑也没再说话了。

方林和他的小伙伴谈得很成功，它非常喜欢陶小笑，不停地在她身边打转撒娇，任小笑有一下没一下的抚顺它身上的毛发。需要的东西方林这都有，没多会功夫，它的新家就被安置在了陶小笑的客厅里。方林蹲在地上逗了它一会，起身准备离开，“有什么问题你随时找我，我可以常常来看看它吧？”

“当然可以。”陶小笑急忙答道，“让它以为你抛弃了它可不好。”说着，陶小笑突然想起什么，对方林说道：“你在家里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话音刚落就风也似的夺门而出了。

十几分钟后，陶小笑家的门铃响了起来，门外传来陶小笑的声音，“方林，方林，我忘记带钥匙了。”

方林摇摇头，起身开门，只见陶小笑塞了一袋东西给他，“喏，这个给你。小时候听我奶奶讲过，‘猫走亲戚狗断亲’，送了猫猫狗狗给别人，要记得向人家讨点糖，不然情谊就会断了的。”

方林打开塑料袋看看，袋子里满满当当各色的糖果，一看就是腻死人不偿命的东西。他皱皱眉，“你相信这个？”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陶小笑一脸认真，“半斤糖值多少钱，两个人的感情可是无价的。”

见方林不吭声，陶小笑的脸咻地窜红，她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什么叫人误会的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是那个…”刚想解释，就见方林伸手剥了颗糖吃了起来。

方林想到了他曾经送给陈婷的那只狗狗，陈婷是本地人，她听没听过这个习俗？“这不会都要吃完吧？”方林明显不嗜甜。

“最好是吧。”陶小笑也不确定。

方林走到门边，突然转过身来，提起手上的袋子晃了晃，“三千五百克，你刚才说，半斤？”

“额，那个，哈哈，情义无价嘛，哈哈…”

有了这只可爱的小伙伴的帮助，陶小笑和方林的联系多了起来。一起遛狗，带狗狗做体检，给狗狗挑狗粮和玩具，借着狗狗的名义总能聊到许多其他的话题，并且聊得很契合。“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这适应观察期应该也差不多了吧？”陶小笑对着趴在她脚边的家伙交代，“这两天你记得问问他，好好帮我侦查侦查，等我回来向我报告听到没有。”

方林答应晚点过来接它，陶小笑和陶宇要到杭州看展，她正好趁这几天好好想想目前的情况。

第二天出发前来接她的除了陶宇，还有方林。陶小笑以为是陶宇让方林过来送他们到机场，也就没有多问。只是，到了机场，方林竟然推着一个行李箱和他们一起办理登记手续。

陶小笑一脸疑惑，“你要出差？也去杭州？”她看到了他的登机牌。“那你昨天还接小伙伴…”

  “不用担心，我送到胖子那去了。”胖子是方林的朋友，开着一家宠物店。“这次的展有我们的客户参加，公司临时决定去看看。”

“哦哦…”陶小笑不明所以的看着陶宇似乎洞悉一切的过来人的一脸奸笑。

三天的展会很快过去，恰逢周末，陶小笑让陶宇方林先回去，她想到乌镇走走。让陶小笑诧异的是，方林租了辆车送她过去，他说他正好想看场话剧。

正是乌镇戏剧节的时候，看完话剧的夜晚，陶小笑和方林走在古镇的青板石上，桥上行人驻足，偶有木船从波光粼粼的水面划过，美好祥和。陶小笑抬头望向方林，她想问问方林此刻内心在想着什么，是不是和她一样，被眼前的美好莫名地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街边的酒吧传出温暖人心的音乐，陶小笑被这一切震慑得想哭，她想，太煽情了。

第二天，陶小笑早早起床，匆匆吃过早饭就信步在一条条曲折的回廊上。她想在游人进来前，好好领略古镇肃穆的清晨。只是在水剧场，她竟看到方林独自一人坐在台阶上，那么安静，那么令她向往。她静静地走到他身边，坐在了他斜后方的木凳上。方林转头对她笑笑，相对无言，他们就这样坐着，直到游人三三两两走了进来。

方林问陶小笑接下去的时间怎么安排，陶小笑想了想，说：“你如果不赶时间，我想去木心纪念馆看看。”

陶小笑和许薇来过一次乌镇，陶小笑参观木心故居的时候许薇吃着萝卜丝饼在馆外等她，结果她因为许薇的等待而行色匆匆。她和方林慢慢地走，慢慢地看，当她看到墙面上那句“请扶持我，我已衰老，已如困兽，请扶持我。你等待我，我逝彼临。”的时候，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她感谢方林，她在那站了很久很久，方林也无言地在她身后站了很久很久，方林或许懂得她，人有时候就是会突然的悲伤。

回程的路上陶小笑一直情绪低落，刚启程的时候方林的手机响了，她惯性地低头看了一眼，‘陈婷’两个字赫然出现在大大的手机屏幕上。陶小笑像躲洪水猛兽似的弹了一下，身体紧紧地靠在车门上。她紧紧盯着自己并拢靠在车门上的双膝，这才意识到，尽管每次和方林独处，她似乎都很紧张，可是她的肢体是放松的，除了这次，每回乘坐他的车，她的双膝都转向方林，保持身体左倾的姿势和他聊天。

陶小笑听到方林和陈婷约了晚上见面，她本来想说晚上一起去接他们共同的小伙伴的。听方林讲话的语气，应该不是第一次和陈婷联系了。陶小笑想，或许我得换车了呢。

陶小笑已经在书店里坐了三个小时了，挑选许久的书本静静地躺在面前的矮桌上，恨不得被她盯出个洞来。她已经半个多月没和方林联系过了，只从堂哥处得知他出急差了。可怜的小伙伴一直寄在宠物店里，她心里唏嘘，这可能是让方林主动和她联系的唯一机会了，她还不甘心斩断这条纽带。

从水剧场出来的时候，方林告诉她，她送他的糖果他都吃掉了，一颗不剩。那一刻陶小笑内心止不住的雀跃，她想着他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很重视俩人的情谊，她想着他接下去应该会再说点什么，不过并没有。尽管如此，望着走在前面的方林的背影，陶小笑的笑容还是止不住地扩大，她小跑着的脚步几乎要弹跳起来了。

现在想来，那句话一点意义都没有，人家可能只是想说刚好她那天买的糖很对他胃口而已。

当方林走进书店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在周遭一群安静认真看书的男女老少中间，我们的陶小笑同学弃舒适的沙发不要，竟然席地而坐趴在矮桌上枕着书本睡着了，睡着了。方林无奈的低笑，他一到市区就给她发信息，打电话，得不到回应后直接奔到了她家，敲了许久的门按了许久的门铃仍然找不到人后，他联系了陶宇。陶宇告诉他，陶小笑八成是在家附近的这家书店里看书。嗯，人是在这，只是看来不是在看书，是在‘睡书’。

方林并不是刻意不和陶小笑联系，当他意识到本来不喜欢甜食的自己竟然把陶小笑给他的那一大袋‘半斤糖’吃光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在意了。从乌镇回程那天陈婷的一个电话打乱了他的计划，陈婷不是第一次联系他了，他从未答应过她见面的要求。对他来说，两年前离开的那一刻一切就都过去了。两年后回来，他很确定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第一次接到陈婷的电话时，他的内心毫无波澜，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旋风似夺门而出买糖的陶小笑，因此他向陶宇确定了第二天去杭州的时间。回程那天晚上他是想彻底地和陈婷说清楚，俱往矣，何必纠缠不休。天意弄人，第二天人还未到公司，就接到电话，需紧急赶回总部。这半个多月，忙倒是真的忙，但究根结底还是因为他认为，话得当面说，心意得当面表达。

陶小笑感觉自己睡了这半个月来最好的一觉。她想清楚了，她要去把小伙伴接回家，她要主动出击。

“醒了？在家睡不好，得跑来这里？”方林见醒来的陶小笑一脸坚决的模样。

陶小笑以为自己睡迷糊了幻听呢，左右转了转了头，再转，“方林！”

“听说你弃伙伴于不顾?”

“谁说的，我正打算去接它呢！”说的倒是事实，两分钟前决定的。

车子启动前，方林突然转头问道：“为什么不回信息，不接电话？”

“不接电话？”陶小笑愣了半会，才想起放在包包里的手机，拿出来一看，“呵呵，静音。”

方林挫败了，敢情过去的几个小时，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小伙伴一见陶小笑和方林，高兴得直欢腾，围着俩人转圈、撒娇，又开心又委屈。陶小笑自责得不行，让小伙伴无端承受这般惊吓。

“方林，”说话的是陈婷，“这么巧啊，我路过来看看胖子。”

方林想，遇到了也好，正好来个清楚明白。他拉过小笑，给两人做介绍，“小笑，陈婷。”说着转向陈婷，“陈婷，小笑就是…”

“我还有事，方林，小伙伴我带走了。”陶小笑终究还是缺乏勇气，她都快讨厌起这样的自己来了，自己竟然又一次落荒而逃。

“小伙伴，我该怎么办呀。”回到家里的陶小笑像被人抽走了力气，颓然地靠在门板上。当初和方林重遇后，因为自己的虚荣心和自尊心，她想等方林来跨过这条线，不曾想等待的滋味这么不好受，再这样下去，曾经那个既执着又洒脱的陶小笑就要丢了，“不能这样下去了，我会变成一个低眉顺眼，永远被动等待的小媳妇的。我和他，陶小笑和方林，两个人，要单独地当面来个了断。”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尽管下了决心，陶小笑一时半会仍然鼓不起勇气。爱呀，有时候让人勇敢无畏，有时候又这般叫人胆怯。

“你曾经也送过我一只狗狗，你记得吗？”陈婷拉住方林道。

方林当然记得，只是这能怎么样呢。他突然想起陶小笑的‘半斤糖’，“你听没听过一个习俗，讨了别人的猫狗，要送点糖当回礼？”

“这是以前的人生活条件差想要以物换物吧，现在谁还这样。”陈婷一脸不知所谓的答道。

方林笑了，“有，因为在乎。陈婷，我们之间终究少了那半斤糖。”

陶小笑并不着急回去，她想让方林好好想想。带回小伙伴那天，方林差不多半个小时后也到了陶小笑家门口，陶小笑不肯开门，方林只得隔着门板给她打电话，陶小笑不接。

“你回去，我明天找你。”门板里传来陶小笑的声音。

“陶小笑！”方林气得咬牙切齿。

“干嘛啊，比大声啊！”

方林能怎么样，难不成把这门拆了，明天就明天。事实证明，女人善变，嗯，是思维敏捷，当天晚上陶小笑就请了年假投入了她亲爱的爸爸妈妈的怀抱，工作，陶宇说有他呢！小伙伴，陶宇说有他呢！至于明天等不到她的方林，再说喽！

终究还是回来了，没想到会再遇到陈婷，这一年来她简直成了偶遇专业户了。聊聊？她们能聊些什么？方林？是呀，只有方林。

“进去坐坐？”陈婷朝前方的咖啡店走去。

陶小笑拉住了她，“陈小姐，就在这说吧。”

“我们要聊的话题站在这合适吗？”

“方林如果只是个话题，那我们连站在这的必要都没有。”看着愣住的陈婷，“开门见山吧，陈婷。”

“我知道方林一直没确认你们的关系。”像是想知道陶小笑的反应，说完这句陈婷就停了下来。

既然这样，你又何必把我叫住。陶小笑想笑，可是她笑不出来。听到这个还说不心痛是骗人的，是啊，一直不都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她没开口，直直看着陈婷，等她说下去。

“我们交往了五年，他还向我求过婚。”

“然后呢？”陶小笑嘴角动了动，心里说到，你应该不知道，他向你求婚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看着毫无反应的陶小笑，陈婷似乎急了，“对我，他至少有诚意。”

陶小笑终于笑了，是了，她等的不就是方林的诚意。有的人千方百计费尽心思得不到，有的人不费吹灰之力拥有了却又摒之弃之。有多少苦恋中得不到回应的人儿大声对那个他哭诉，你能不能对我多用点心；就有多少不堪其烦的人苦恼地控诉，请你多给我一点自由。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永远有理有据，高举正义的旗帜。前者是虚张声势，后者是贼喊捉贼，得了便宜还卖乖。

真正的两情相悦又何须如此声嘶力竭的呐喊。陶小笑明白的，她相信陈婷也明白，不甘心罢了。自己又何尝不是因为不甘心。许薇说，这次离开是回炉重造，回来后请让大家瞧瞧原来的陶小笑。

“是原来有过诚意，陈小姐。”是呢，原来的陶小笑 ！“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什么三角关系，至于方林，他对谁还有诚意，想对谁有诚意，这只能是他和她之间，单一的纯粹的双向关系。”

“方林，我想和你谈谈。”接到陶小笑的电话，方林一刻不敢拖延的马上出发。

可恶的陶小笑，竟然连夜遁逃。第二天等了一上午没等到人的方林直接冲到了陶小笑办公室。

“小笑请年假了。”陶宇一见方林便说道，“我不知道她去哪哦。”

混蛋胖子，大嘴巴。一见陶宇一脸凉凉，方林就知道昨天在宠物店遇到陈婷的事让他知道了。

能怎么样，方林想，陶宇现在可是他得想方设法拉拢到统一战线上的敌对势力，只能忍了。只是想不到陶宇这家伙对组织如此忠贞不二，快一个星期了，死活就是不松口。

而陶小笑，竟然在发给他一条‘我回去后找你’的信息后，把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是的，拉黑了！

可恶的陶小笑！不，可爱的陶小笑，女人说话果然还是算数，方林回道：“是得好好谈谈，这误会似乎有点大。”

挂完电话，陶小笑就坐立不安，什么误会，谁误会谁？

只是没让她忐忑多久，方林就到了，“我在楼下，下来吧。”

嗯，知道误会什么了，看，连门都不想进了呢！

陶小笑下楼，“到哪谈？”

方林静静地看了陶小笑一眼，打开车门，“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有什么好看的，陶小笑想，哼，有话不直说，故作深沉！

嗯，你不知道，方林觉得，很好看。

方林把陶小笑带到了宠物店，径直走到了里面边放猫咪的房间，“这只怎么样？”

“很可爱啊。”陶小笑看了一眼，又来宠物店，这里能谈什么，怎样，还想偶遇？

“那去付钱。”方林就知道陶小笑会喜欢它。

“哦。”陶小笑拿钱包的手一顿，“付钱？”

“钱不够吗？”方林放下抱在怀里的猫咪，“那我来，记得还我。”

陶小笑急忙忙打开钱包付了款。

“配套的东西不带吗?”接过钱店员问道。

“都有了。”方林答道，看向一脸疑惑的陶小笑，“上星期买的。”

坐上车陶小笑都没明白过来，带她来买猫，还是她付的钱。她付的钱？“为什么你买猫，要我付钱？”

方林没答话，打开陶小笑座位前的储物格，拿出一盒巧克力递给她，“给，之前见你吃过的。”

“哦，谢谢。”陶小笑接过一看，是她喜欢的黑巧克力，可是，“不是，为什么你…”

“不是你说的，‘猫走亲戚狗断亲’？我们买只猫，走个亲戚啊。”方林看着她认真的说道。

“走个亲戚？”陶小笑一脸懵，“走个亲戚…”见方林点头，反应过来的陶小笑笑容越来越大，不对，要矜持，陶小笑想，“咳咳，你什么时候买的糖啊？”

“半个多月前出差带回来的。”方林似乎很哀怨，“某人不是跑了嘛！ ”

某人最终还是没能矜持住，什么误会很大，好好谈谈，还谈什么，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happyending啦！ 

方林来接陶小笑，说是带她去见几位重要的人。陶小笑惦记着紧张，竟不记得问问要见的是谁。

眼看着车子已经驶到陶宇家门口，“陶小笑，你就不好奇要见谁?”

“我知道啊，重要的人啊！”陶小笑一副看傻子的样子瞟了方林一眼，一点都不体贴，我都紧张成这样了，还竟问些没营养的问题。

“咦，怎么来这了，你不是说见完再聚的吗？”今天是到陶宇家小聚的日子，“不是吧，你爸妈来我家了？”陶小笑一脸惊恐。

方林抚额、叹息、摇头、苦笑、白眼、无奈、哈哈大笑。

被拉进门，爷爷奶奶伯父伯母堂哥堂嫂还有一票陶家常客。陶小笑气极，“你带着我来我家见你重要的人？”

“这里有你重要的人，也有我重要的人。” 方林噙笑，举起和陶小笑交握的手，“我们的关系变了，不应该正式向我们重要的人交代一下？”

“哈哈哈，方林，你牵着我妹的手来我家跟你的好朋友我介绍你的女朋友我妹给我认识，这波操作我只服你。”陶宇已笑得不能自已，“不过你会不会太嚣张，这是我的主场也，我可是陶小笑她哥。”

“也是我哥。”方林立马摆明立场，“小笑带我回来见见长辈。”他可是有准备的，爷爷奶奶伯父伯母面前一堆礼品。

众人皆笑，“好家伙，这思想觉悟绝对的正确。”

陶小笑满意极了，这仪式感满分。

方林见陶小笑满脸灿烂，猝不及防的在她耳边轻声道：“见完重要的人，还有最重要的人，怎么样，安排安排？”

陶小笑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她瞪了方林一眼，这人是毒，沾上他，她陶小笑从此智商下线。

这次聚会成了刺探军情的绝好机会。结局显而易见，陶小笑完败。这一帮家伙，平时是损友，关键时候真是挚友，不该说的那是一字都不漏，陶宇当然不例外，一丘之貉啊。方林这边，孝老敬贤牌一打出来，那是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只怕她多大不再尿床这事都叫他给掌握了。

陶小笑郁闷，只能寄愤懑于食物。方林踱至她身边，夺过她手中的吃食，掰成两半，“呐，一人一半，感情不散。”他一脸得意，“奶奶教的。”

陶小笑又见到了那天那个一脸温暖笑容的方林。

陶小笑发现自己不只是有好打发的家人，更有好收买的朋友。一顿饭，许薇就把该交代的都给交代了。什么乘车理论，什么爱情见解，包括她们曾目睹了方林的那次求婚。

“我这眼睛真是毒，就说你适合陶小笑。”得意洋洋的许薇没发觉陶小笑快把她给盯穿了，她是真心替好朋友高兴，“不过你求婚的时候可得换个招，不然就没诚意了。”

“许薇！”陶小笑终于听不下去了，“你叛变啊！吃饱了就回去带小孩。”

许薇不理会她，继续发表大论，当然，她很贴心的换了个话题。

那是陶小笑很久很久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梁朝伟先生和邱淑贞小姐的“偷偷爱你”，单纯美好的爱情，像童话故事。第一次好像是无意中从电视上的电影频道里看到的，它悄悄地在陶小笑心中留下了爱情的样子，只不过被陶小笑遗忘了。再想起是多年以后了，她和许薇在街上闲逛，一对学生情侣手拉手在前面晃，陶小笑突然忆起自己曾经的憧憬，“你知道吗，我以前看过一部电影，男主角背着女主角边爬楼梯边给她唱歌，我那时候就想，以后成为我男朋友的那个人也要边给我唱歌边把我背上楼。”

“得了吧，想啥呢！”许薇一脸不屑：“唱歌背你爬楼梯，这三件事分开做都没问题，合一起同时执行那你是难为人。”

“真的很不切实际吗？”

“也不是没有折中的办法，让他背着你边乘电梯边唱歌或者你与他携手共进，边爬楼梯边唱歌。”

陶小笑忽觉梦想破碎。

当晚陶小笑一直想着许薇的话，既然现实中不能实现，那么在电影中重温一下美好还是可以的。年少时看过的模糊影像，她已记不得片名和演员，本着锲而不舍的精神，她终于再一次感受到曾经少女般的深深悸动。

陶小笑家楼下，方林背朝着她弯下腰，“上来吧，早知道晚上就不让你吃那么多了。”

陶小笑雀跃，梦想还是要有的，真的实现了呢！

方林唱的是一首好听的粤语歌，空气中弥漫的是蜜的味道，还有，方林汗水的味道。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了，快到了你再背我。”陶小笑还是心疼。

方林不肯，最终十二层的楼梯花了一个半小时才走完，没一会陶小笑就跳下来拉着他坐在楼梯间聊天休息。

当方林背着她踏上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陶小笑觉得，一切比电影还要美好！

隔天中午，当他们一起重温这部电影的时候才发现，陶小笑的记忆是错误的，或者是与另一部电影或小说的情节重叠了，电影里的两人恰如许薇建议的，携手共进，边爬着楼梯边歌唱！

方林笑望着陶小笑，“这还真的是你的梦想，说说看，你还有多少做着梦生出来的想法？”

童话故事里总是这样结尾，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影视作品里总是有这样的字幕，多年以后！陶小笑和方林经过了多年以后，还差一个从此！

电影里男女主角的故事千回百转，幸福的结局似乎就要出现。荧幕下的他们呢？兜兜转转，似乎也得到达终点。陶小笑轻轻转头看着身边这个男人，方林，即使我再喜欢你这车，这样一路颠簸也会头晕，我可以不在乎路途有多遥远，可是，你怎么连颗晕车药也不肯给？或许，是时候了？是时候牵手？陶小笑低头紧紧盯着自己被方林握住的手，眼睁睁看着一枚戒指套进了自己的无名指，耳边传来方林带笑的低音，我怕你换车。陶小笑不能反应，依旧紧紧盯住手上的戒指，方林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从自己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咖啡色的本子拍到她手上，借着荧幕上的光，陶小笑似乎看到了“户口簿”三个字，终于一脸狐疑的抬头，这是什么？方林倾身一笑，我的诚意。

耳边突然传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荧幕上男主角单膝跪地，过往的行人发出赞叹的声音，原来是在求婚呀。

陶小笑和方林转头相视而笑，对呀，这是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