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深深(37)

作者: 西婵 | 来源:发表于2019-02-17 07:58 被阅读6次

37 年关

从S市回来没多久,就要过年了。

听陈维杭说,陈家的传统是首长们除夕都要去部队上和战士们一起过年,陈家人没有一起守岁的习惯。所以,陈维杭每年都是在朋友家过除夕的。他说得风轻云淡的,却让我从心里生出了怅然。

然后,我就自然而然地问了句:“那你要不要跟我回我姨妈家过年?”

话一出口,我就有些后悔。他朋友兄弟一大堆的,不可能没地儿去。

我的怅然绝对是多余的。

可惜,我醒悟的太晚了——我已经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他的回答:“好啊。”

他答应的倒是痛快。

可我还没有准备好把他介绍给我的家人。我恐怕都没有真的相信他已经是我的男朋友。

我弱弱地想对他说“还是算了吧”,可一抬头,就撞上了他炯炯的眼神,透着点……兴奋——莫名其妙的兴奋,让我不忍心扫他的兴。

于是,我强忍着,没有反悔。


从那天起,我就一直默默地催眠自己: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丑妇终需见公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可自我催眠终究是个虚招,对现实实在没有什么帮助。我带陈维杭去姨妈家过除夕,必将是一次“渡劫”。且不说那一大堆亲戚朋友的问长问短,单是哥哥那一关,就不好过。毕竟,他是知道陈维杭的,还是在我住院的时候。所以,我得先跟他说一声。

我给哥哥发信息:“哥,过年那天我想带个朋友一起去姨妈家。他们家里人都有事情不在家,就他自己一个人……”

很快哥哥回信来:“又是那个陈维杭吗?”

我心里一哆嗦,仿佛看到了他的一脸严肃,老实回道:“嗯,是的。我们现在在一起了。”

哥哥那边半晌没有回音。我忍不住怯怯地补充:“他不是坏人……上次的事,是有误会的。现在事情都解决了,我们挺好的。”

又过了半晌,手机才“叮——”了一声:“你带他来吧。我去跟我妈说一声。”


除夕这天,我跟陈维杭来到姨妈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我心急如焚——本来打算早点去给姨妈帮忙,现在恐怕也帮不上了吧。没想到陈维杭早上说去公司办点事,就去了那么久,害我们这么晚才到。

车子停稳在姨妈家楼下,我急匆匆地下了车,刚想往楼上跑,却被他拉了回来。

然后,我看着他从后备箱搬出大大小小的盒子、袋子,才明白他究竟是办什么事去了。可看着这些烟酒、茶叶、补品,又不像是一上午就能买齐的。他一定早就准备好了放在办公室,今天又去拿了一趟。

“我已经给姨妈买了些东西了……”

“那不一样,我可是第一次来,怎么能空手。”

”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我不是来蹭饭的吗,这就当是饭钱。”

他倒是挺自觉。可我还是觉得别扭,也觉得感动: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有心。

“那你今天可能要亏本。”

“没事,我可以常来。”

看着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忽然就不担心了。他这么厚脸皮,一会儿应该可以应付的了吧。


姨妈家过年一向很热闹。因为姨妈烧得一手好菜,家人们都喜欢来这边过年。

自从陈维杭站在姨妈的家门口,就引来了所有人的围观,包括姨妈。

即便哥哥已经提前跟她打好了招呼,可她还是立刻放下了厨房里的饺子馅儿,冲了出来站在了围观队伍的最前面。

我见势不妙,赶紧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匆匆介绍了“我的朋友”陈维杭,就溜到一个房间里去了,只留下陈维杭在客厅里接受盘问。

房间里,我还没来及庆幸自己的机智和果断,就被躲在这里玩的小侄子发现了。他拉着我的衣角问我:“小姑姑,那个叔叔是你的男朋友吗?你们谈恋爱谈了多久了?”

我脑袋里”嗡——“的一下,表情都不自然了。努力思考怎么回答小朋友的问题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陈维杭的春风得意的脸,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又中招了。

他面带微笑和众人寒暄的样子,怎么看都像练习过的。他那么不喜欢热闹的人,此刻却是一脸的享受,可见是早有预谋。现在想来,之前他那个兴奋的样子,应该也是因为诡计得逞吧。

他分明就是打定主意要来我家过年,却又忍着不开口,就等我开口请他。

我看着他俊朗的脸上谦和的笑,心想:这个人,好阴险。

阴险到让我心动。


暮色降临,一家人终于都围坐在了饭桌前。

年夜饭的菜色自然不俗,山珍海味,煎炒烹炸。佳肴配美酒,酒水全是哥哥准备的,和他店里的VIP一个待遇。

陈维杭自然是逃不掉的,满桌的人都争先恐后地要跟他喝一杯。他也很是自觉,对大家的轮番“进攻”来者不拒。我的一句“他一会儿还要开车”,也被表弟邓琨吵吵着跟陈维杭在干一杯的声音盖了过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维杭喝得最多。不过他没有显出半分醉意,只是看上去不像平时那样冷静沉稳,好像有点兴奋起来。

我既不敢当众提醒他别喝太多,又不能直接无视他的存在。两者都会招来更多的说辞从而换来更多的酒精。所以,我只好趁小侄子说吃饱了,跟着溜下桌,陪他去里屋玩。这样,我还能暗中观察外面的动静,伺机而动。

小侄子开心的拉着我一起下棋。

自从小侄子学了围棋,就很喜欢找人陪练。我本来就对棋牌类没什么兴趣,加上惦记着厅里的酒席,于是屡战屡败。

“小姑姑,你又输了。”小侄子清脆的童音兴高采烈地提醒我。小家伙对我这个“臭棋篓子”倒是喜欢的很。他大概是平时被别人虐惨了,终于可以尝到虐人的滋味,故乐此不疲。很快,我就已经不记得自己输了多少盘了。

我本来就心不在焉,当然不会计较什么胜败。所以,在小侄子于又一次宣布我输了的时候,我还是厚着脸皮说:“没关系,我们再来一盘。”。

刚落了两子,陈维杭就进来了。他面色如常,只是眼睛稍稍红了一点。

我抬头看看他,小侄子也是。

他一脸风轻云淡地说:“你们继续。”

于是,我和小侄子又开始落子。在他的注视下,没几分钟,我的棋子又被收了个干干净净。

陈维杭什么也没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不满,瞪他,心说:“还不是都怪你,看得我脑子都不转了。”

目光交错,我瞬间就败下阵来——这样一双星眸此刻又是醉眼迷离的,看得我的心脏狠狠地抖了一抖。

“你来吧,帮我报仇!”丢下这句话,我一溜烟儿地跑回客厅。

客厅里,酒席还在继续。好在一家人吃着聊着,也没太注意我。

我赶紧找到凉开水猛灌了两口,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已经很烫了。

少顷,凉水发挥了一点作用,我脑中重新升起一丝理智。我忽然意识到这样直接把小孩子留给他好像有些不妥。他看上去就不是会哄小孩子的样子。我赶紧又喝了口凉水,就赶紧回里屋了。

果然,短短几分钟,小朋友就已经输的一塌糊涂,满脸委屈。

我正打算开口,小侄子却主动出击了:“小姑父,你让让我呗。”

小侄子一时间萌神上身,嘴甜到令我的心又抖了一抖,打了个冷颤。不知道他是在哪里学到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样欺软怕硬的战术。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姑父”又是怎么论的?

陈维杭看着那双萌萌的大眼睛,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

“你不是男子汉吗?怎么还要别人让呢。”说着,陈维杭又收了两个白子。

小家伙眼看着自己又输了,用表情生动地演绎了“生无可恋”四个字。委屈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但这位“小男子汉”还是强忍着没让它流出来,甚至还伸出小手开始收拾棋子,准备下一局。

接下来却是峰回路转,陈维杭频频失误,小朋友终于获得奇迹般的胜利。两盘过后,陈维杭连败,小朋友却没有开心起来,反而是原地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再这么玩下去,小朋友恐怕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我得赶紧制止陈维杭。

“你快回去再吃点儿吧,别在这欺负小朋友了。”

“明明是他赢了,怎么成了我欺负他……”陈维杭今天话有点多。

“行行行,你受委屈了。”说着,我将他推着,往客厅走。


我陪着小侄子又玩了一会儿,他才终于累了,然后拿了本故事书来让我给他讲故事。讲着讲着,我们俩就成功地一起进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客厅里的亲朋好友酒足饭饱,纷纷告辞。收拾停当之后姨妈又支起了牌桌。她老人家最近牌瘾很大,拽着姨夫、哥哥和陈维杭一起。嫂子则负责准备茶水水果。

可能因为是过年,姨妈不仅牌瘾大,牌运也没的说,一晚上几乎都是她在赢钱。

几个男人交换着眼色,笑而不语。没想到,他们在哄姨妈这一点上倒是有着天然的默契。

终于等到了姨妈困意战胜牌瘾的一刻,打着哈欠鸣金收兵。大家才高高兴兴地撒了手中的牌。

姨父和姨妈准备洗漱休息,嫂子就赶紧过来收拾牌桌。

“走吧,我们去阳台凉快凉快,”哥哥对陈维杭说。

北方的地热供暖,在过年的时候可以达到燥热的程度。所以去没有地暖的阳台,也是舒服的。

陈维杭点点头,跟着哥哥来到阳台。


哥哥找了个地方坐下,顺手抄起一瓶啤酒,打开了递给陈维杭,又给自己开了一瓶。

“我没想到苑婕会带你回来。”哥哥很先开口,坦诚而平静。“其实,我没想到你们真的会在一起。甚至从一开始,我就没想到你能住到她家。”

“嗯……”

“看你这样子,酒量很不错啊,怎么你们第一次见那次,会喝的那么醉?……”哥哥问了问题,却没有真的想要一个答案,所以也就没太在意陈维杭的无言以对。所以,他又自言自语起来:“妙妙是我们全家特别心疼的孩子。她爸爸妈妈很早就过世了,这些年都是自己独立又孤单的长大。我们特别担心他,却又不能像父母那样去管着她。”

哥哥略停了停,看了看陈维杭,确定他是在听,而且听的颇认真,才又继续道:

“姨妈姨夫去世的那一年,妙妙刚十五岁。我父母实在担心,就把她接回我家来住。按说十五岁的小姑娘,父母双亲一日之内死于非命,她该是多么愤怒、恐慌、焦虑。但我们完全看不到这些,她只是悲伤,没有闹,没有慌,只是慢慢地、长长久久地难过着。一晃,就是十年。她父母出事后没多久她就伤心过度病倒了,之后我们就把她接到我家来照顾。后来她病好了,就搬回了自己家的房子。那年她才十七岁。她刚上高中没多久就经历了这些变故,搬出去的时候正好是高三。从那以后,她就自己独自过生活、自己照顾自己了。

你可能觉得她是个比任何人都独立的姑娘,但其实她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才突然独立起来的。你没有见过以前的妙妙,跟小猫似的,一会缠着她爸,一会儿缠着她妈,没一时不粘人的,一家三口好得让人妒忌。对了,她我们都管她叫妙妙,取这个小名就是因为她爸妈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妙的存在。

可是,从姨夫姨妈去世那天开始,我就再没看见过她撒娇。她小心翼翼地活着——在我们家很小心,在外面很小心,在老师、朋友、同事面前也都很小心。她得小心翼翼暗暗透着忧伤,任我们怎么努力也赶不走。她好像把一刻的悲恸分散到了整个生命里。失去双亲的痛,使得她在这些年的时间里,再也没有真正的快乐过。”

哥哥又看了看陈维杭,他的表情像他预期的一样:半信半疑。

“你不必怀疑我说的话……你仔细想想,她有没有跟你提过她父母的事情?或者,你在她家没见过他爸爸妈妈的照片吗?她不想提,不想想,因为提起就会难过,可那傻姑娘不明白,她每逼着自己不去想她父母,实际上就是又在想他们。她越是逃避,伤得就越深、越疼。我真的不想她这样,但我无计可施……我在她心里的定位就是那样了,她对我就一定是那一句’我挺好的’。她从不跟我说她的悲伤、愤怒、烦恼、遗憾,只说快乐。她甚至不跟她的朋友们提那些,好像这样她就也可以像他们一样快乐。”

“原来是这样,难怪……”陈维杭声音渐渐低哑,停下来喝一口酒,“难怪她的笑总是有些空灵,难怪她……”

“你不明白。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关心她、爱护她,她有我们来爱就足够了。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认,你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简单说吧,我没想过她会让什么人住在她父母的房间。她每天守着那间老房子,守着自己的回忆,守得死死的。你看她好像有几个朋友,之前也交往过一个男孩,可他们都不曾有机会住到她爸妈的房间,借宿也没有过,甚至连进都没进过。我想即便是我们,也进不去姨妈姨夫以前的房间。”哥哥说着说着,有点失落,“我搞不太明白,为什么是你,毕竟你们相识的过程是那么……草率。但事已至此,我们就希望你能珍惜她,哪怕是怜惜也好。如果你能让她幸福,我们全家人都会感激你的。”

“哥,我懂。我会的。”陈维杭说完,一饮而尽。

哥哥也一起,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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