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戒学堂】离散（7）

【无戒学堂】离散（7）

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得到了极大的丰富，基本达到饱合。兴俊还是不忘跟上时代步伐，将电视换成了液晶的；电脑不会用还买了个苹果的笔记本来研究；数码相机、摄像机也都买了进口的……

由于文化的局限性，这些东西在他手里并没有发挥出奇妙的作用，高科技产品越来越专业，远不同于眼见为实的机械设备。他追来的这些，也就是见识见识轮为摆设，很快又过时了！但是有ge命性的新产品，他还是会舍得辛苦钱去买。别人都觉得这是浪费，可对他来说得不到才是一种痛苦！由不得自己。

他的店还是那么大，也没转行。因为他就只对加工感兴趣，销售什么的都不中他的眼，他还看不上徒弟干的活，凡事亲力亲为，不愿意多雇人，安心当着他的小作坊主。如此发展受限，注定挣不了大钱，但在同行中稳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他一直很辛苦，苦得忘了时间、忘了岁数、忘了享受、忘了与人交往！像一部不知疲倦的机器，活在自己的追逐里，周而复始，麻木了自己也麻痹了别人。

他又开始像买拖拉机一样的买车，就像别人家买个小物件，两年换一个，汽车的更新换代满足着他的虚荣心和欲望。车城的老板惊呀这个穿着不起眼的老头，没见过普通老百姓会这么赶时髦的，有些颠覆常人的三观！兴俊依旧没有存款，除了满足日渐富裕的生活需求，钱都花在了好奇心上。他还在卖力挣钱，没享过一天清福，如同别人拦不住他买车，一样也拦不住他受苦，仿佛他会要强至死，他要刷新人们对他的认识！

岁月的衰老不会偏袒任何人，年近七十，人们开始嫌弃他，不是嫌他不能干，而是嫌他老了。一辈子流的汗，一辈子挣的钱数也数不清，可他没有像富翁一样挣得盆满钵满功成名就，甚至没有给自己留下多少养老的钱！也没有像名人一样定个黄道吉日金盆洗手，给人生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他默默无闻地坚持劳作，慢慢被人淡忘，就像他生命之初不曾有人待见一样！

兴俊自幼家庭离散，后来成就了八个父母！父亲一个家，母亲一个家，他们兄弟和姑爹姑妈一个家，加上岳父岳母都是他的亲人。十几年前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出钱在公墓买了最好的墓地，碑文上却没有资格刻上他和弟弟兴润的名字，父亲这条根下面没他的位置。当时他想，将来也在这公墓给自己买一块，追随左右，后来慢慢觉得儿女们没有这种意识，他们在农村长大感情在田家，姑爹姑妈才是他们的亲祖辈。城里就没有根，他和他的儿女都仅是过客，或许孙辈又会各奔东西去更好的城市生活。前思后想他决定要落叶归根！

他回老家把田家的祖坟翻修一新，给他们弟兄俩建好了墓穴，或许这是他们正确的归宿，一辈子很快要活完了，他想安排好后事，知道自己走后的样子。老家地处沙漠边缘，自然环境越来越恶劣，大多数后人都逃离外迁，全没了当年的繁荣景象。他花十几万把墓yin修得金砖碧瓦，在枯败的沙漠墓地上显得很突兀，引起很多外出进城的老年人都开始思考终老的事，不敢想像从这块土地漂泊四散的乡邻又会蜂涌回来，魂归故里，那他又成了他们的带头人——

没想到的是弟弟兴润先他一步撒手人寰，先埋进了他们墓穴，如当头一棒，给了他致命的打击！

兴润默默无闻了一辈子，却干了一件令人咋舌的事！为了生个传宗接代的儿子，一共生了十个姑娘，两个夭折，严重违反计划生育成了村里的典型户，本就清苦的家庭雪上加霜，不得不将老五、老六、老七送养给别人，最后一个龙凤胎七个月了，被计生部门无情了结，在痛苦中遗憾终生。

如今最小的姑娘二十四岁还未出阁，其她姑娘均已成家立业，生活美满。往事如烟，年事已高的兴润望着孝顺的姑娘们心已释怀，沉浸在安享晚年的幸福中。可岁月催人老，多年的辛苦劳作已使他积劳成疾，患上了严重的肺阻塞，经历了多次紧急住院治疗。大姑娘担心他们独自生活在老家无人照料，和众姐妹们商议在城里买了房子，将二老接到身边方便尽孝，也圆了二老住楼房的心愿。

今年是他们在城里过的第一个年，四散在外地生活的姑娘们齐聚一堂陪他们过年，兴俊也带着子女们初一日去给他们拜年。几日来，兴润很是开心，谈天说地，游园赏灯，还执意陪姑娘们去歌厅唱了几曲。虽然他已经感觉到身体不适，还是强打精神，不想错过这欢聚、幸福的时刻，看着他笑容满面，姑娘们也欢心鼓舞，没有留意到病魔的无情入侵，初五日他终于强忍不住病痛住进了医院。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这次和往常一样会化险为夷，可他的病情却迅速恶化，血氧量不足三分之一。看到医院的病危通知书，一大家子人乱了阵脚，已经返回内蒙的二姑娘不远千里调转车头，远在西安的三姑娘连夜坐上了动车，亲人们也集结而来。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抢救，兴润凭借顽强的意志奇迹般挺了过来，转危为安，大家松了一口气，姑娘们轮翻精心伺候，孝心感人！

兴俊守在医院里很感慨，兄弟看上去比他年轻得多，却经受这般病痛折磨，让他揪心！

初七日一早，病情又开始反复，兴润性情烦躁开始不配合治疗，或许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大限已到。所有人都期盼着医生能妙手回春，得来的消息却是最后的通牒，呼吸衰竭，无力回天！享年六十七岁！

兴俊眼睁睁看着兄弟咽气，一幕幕童年往事像过电影一样充斥在眼前，忙碌了一辈子，从没像此刻这样回忆过，不禁老泪纵横！他还没顾上和兄弟长长聊个天，一辈子的见证说给谁听？

丧事是他操办的，他像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样悲凉无助！留下这一色女眷，他突然觉得兄弟孤独可怜，他应该多关心关心他的，都怪他总忙！

发丧的那天，八个姑娘来了七个，加上六个女婿，场面感天恸地，孩子们都觉得父亲走得太急，还没尽孝，还有太多心愿没有了却，哭得死去活来。按照乡俗，启灵的时候，棺木前面要儿子背孝布，兴润没有儿子，七个哭的东倒西歪的女儿排成一路，由亲友们搀扶着背起了孝布，送他上路。所有在场的人们都心酸落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