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柚西

01

苗子将那双心爱的白球鞋捧在胸口，生怕有灰尘掉上去了，每年的生日，苗子都会拿出这双鞋子，端详半天，尽管过去很多年了，但是鞋子依旧像新的一样。

这双鞋子是很多年前妈妈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永远也忘不了收到礼物的那一天，妈妈永远地离开了她。

那个时候的苗子14岁，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她在那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彻底成为了孤儿，尽管她一直都不喜欢自己的妈妈。

02

从出生起，苗子就没有爸爸，每次她想和同村孩子一起玩。那些小孩子就会朝她扔石头:你是没爸爸的孩子，我们不要和你一起玩。

小时候，苗子就经常一个人坐在村边的枣子树下画圈圈，发发呆，看着其他小孩子在远处跳房子，踢毽子，她心里无比羡慕。

7岁时，苗子上小学了，妈妈给她扎了漂亮的羊角辫，替她换上了新做的花布衫，苗子背着妈妈无数个夜晚在昏暗的灯光下给她缝制成的新书包，内心充满了无限的希望，她梦想着自己也能有一群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03

开学第一天，老师让同学们先自行找位子坐下，全班31名同学，苗子落单了，她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坐下，放下了书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新的环境，她依然没有朋友，同村的几个孩子依然嘲笑他没有爸爸，7岁以前她躲在枣子树下看着同伴们玩耍，7岁的她又要习惯一个人的角落。

苗子就这样习惯了一个人的独来独往，有时候晚饭过后，她一个人在村子里游走，有些大人就会在一旁交头接耳:

“看，这孩子都那么大了，也不知道这是阿芳和哪个野男人生的，不声不响地就有了一个女儿，这女人啊也真不检点。”

“是说啊，可怜了这孩子从小就没有爸爸，连自己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

每次听到这样的议论，苗子都会捂着耳朵飞快地跑到那颗枣子树下，那里是属于她的小天地，那里没有大人的议论，没有小伙伴的嘲笑，也见不到自己讨厌的妈妈。

04

在苗子上五年级的时候，班级里转来一个女生，名叫卉英，这个女孩是从城里转来的，穿着一条粉色的连衣裙，背着一个比较新式的书包，五官也长得很秀气。

据说卉英的爸爸因为打架斗殴被送进了监狱，卉英的妈妈也在不久之后与之前的老相好走了。外婆可怜小卉英没人照顾就将她接到了乡下。

卉英大方地坐在了苗子旁边的座位上。

“你好，我叫卉英，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

“我叫苗子”，苗子怯生生地答到，眼神和卉英触碰的那一刹那她马上低下了头。这些年习惯被冷落的她显然已经不习惯被这样热情对待，但是她依然难掩内心的欣喜。

或许是类似的经历让两个孩子对彼此都有一种特殊的亲近感，之后两个人经常黏在一起，她们一起谈论班里的事情，一起谈论对未来的憧憬，但是都没有问起过彼此的过往。

她们的身影遍布了整个村落，笑声洒满了整个村庄，这是苗子长这么大以来最开心的一段回忆。

那段时间的苗子大部分时间都是笑的，除了回到家，见到妈妈的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世界突然暗下来了，她依旧无法让自己不恨妈妈。

05

14岁的某个夜晚，苗子在半夜惊醒时发现自己的床单上全是血，她忍不住惊慌地叫醒了睡在隔壁的妈妈。妈妈教苗子垫上了卫生棉，用爱怜的眼神看着她“我的苗子长大了，变成大姑娘了！”苗子则一脸茫然。

第二天，苗子把这个小秘密跟卉英分享了，早熟的卉英一手搭在苗子肩上，大笑道：“我一年前就已经长大了，原来你之前一直是个小屁孩呀！”

两个孩子的笑声就这样在村边的小溪旁久久回荡，穿过河边的草丛，穿过路边的树林……

两个“长大的”孩子谈论的话题也渐渐变了，她们喜欢凑在一起谈论怎么样的男生比较吸引人，比较有魅力，当然她们对和自己一般大的同班同学从来不感兴趣。

那个夏天，卉英经常带着苗子穿过村庄的小河，在一个院子旁的梨花树下站着，两个小女孩就这样偷偷地往院子里张望。院子里的男孩比她们大五六岁，五官很秀气，笑起来嘴角透着一丝狡黠。

06

苗子的母亲知道后，就不准她再和卉英一起玩，不准她们穿过小河去看那个男孩。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村里人的风言风语，但是她受不了她们用轻蔑的言语谈论苗子。

苗子对妈妈的恨更深了，她童年所有的不愉快都是妈妈造成的，现在她又要剥夺自己仅有的友谊和快乐。

整个暑假，苗子又变成了一个人，她很少说话。有时候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写写日记，有时候一个人在那颗枣树下回味和卉英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好不容易等到开学了，苗子比任何时候都想去学校，因为她又可以见到卉英了，她有好多话想和她说，有好多秘密想要和她分享。当她怀着兴奋的心情到学校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她日思夜想的好朋友。

卉英的外婆年纪大了，爸爸出狱了就将她接回了城里。苗子顿时感觉很无助，自己又要开始习惯一个人，她多么怀念那些相伴的日子，她多么渴望找回那些笑声。

07

开学后一个星期就是苗子的生日，原本计划着可以和卉英一起过，现在卉英不在了。她觉得生日对她来说毫无意义，她根本就不想来到这个世界，她恨妈妈为什么要生下她。让她面对无数的白眼和嘲笑，承受无尽的委屈和孤单，她简直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生日那天，苗子回到家就将自己关在房间，妈妈在厨房给苗子煮生日面。 一直等到妈妈喊她第五声，她才打开房门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热气腾腾的生日面在桌上放着，上面还有一个荷包蛋，桌子边的凳子上放着一个鞋盒，就是妈妈送她的那双白球鞋。

苗子草草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碗筷，那双鞋子也被她随手扔在了房间的角落里。这期间妈妈一直用手撑着脑袋坐在桌边，静静看着苗子吃，没有说一句话。

第二天苗子起床，发现妈妈趴在桌上，昨天吃过的碗筷也没有收拾，苗子觉得不对劲，怯生生地将手放到妈妈鼻孔边。她忍不住一缩手，开始慌了，尽管心里对妈妈的恨那么深，但是她依然觉得很害怕。

苗子的妈妈由于长期劳累，血管破裂了，之前一直觉得头昏没有在意，那天苗子生日她也以为趴一下就好了，没想到再也没有醒过来。

08

苗子彻底成了孤儿，她并没有因为失去妈妈而痛苦，只是觉得一个人在一间空荡荡的屋子里觉得有些害怕。

在整理妈妈遗物的时候，有一封发黄的信件引起了苗子的注意，信封上写着姐姐阿芳收，她打开看了。信上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姐姐：

      请原谅你糊涂的妹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一直以为自己收获了一段美好的爱情，却没想到我全身心的付出得到的是这样的下场，我希望那个负心汉不得好死，只是可怜了我刚出生的孩子，她还那么小，那么可爱。

      姐姐，爸妈去世得早，从小你既像姐姐，又像母亲一般照顾我。你是我最亲爱的姐姐，我是你最不争气的妹妹。我的女儿苗子就交给你了，希望你能将她抚养长大，希望苗子能和姐姐您一样温柔善良，永远不要告诉她，她有一个不称职的妈妈和一个不负责任的爸爸。如果有来生，我希望还能做你的妹妹，那个时候我希望我能成为你的骄傲。这一世缘尽，再见！

                                                                                                          永远爱你的妹妹

苗子的妈妈走后，姐姐阿芳就承担起了养育苗子的责任，她也渴望有一个家庭，有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但是她不希望苗子受委屈，忍受不了继父可能对苗子带来的伤害。

这么多年，她一直独自带着苗子，承受别人的议论和白眼，她只希望这个从小没爹没妈的可怜孩子能够健康成长，以慰妹妹在天之灵。

09

苗子看完信，呆呆地坐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她恨了这么多年的妈妈，不是她的妈妈，却是最爱她的妈妈。

她泪水开始滑落，她无法原谅自己对妈妈的冷眼相待，无法原谅自己在妈妈离去时表现的冷漠，她觉得自己坏透了。

她匍匐到角落拿出妈妈送她的那双白球鞋，一直抱在怀里，看了好久，喊了一声：妈妈！又开始呜咽起来。

不久后，苗子被送进了孤儿院，临走时，她带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那双白球鞋。

苗子经常抱着这双球鞋入睡，多少次午夜梦回，她都看到妈妈就在她的床边，用手摸摸她的脸说：“我的苗子又长大了！”“妈妈，对不起，妈妈我错了”，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想要抓住妈妈，却永远也抓不到。

很多年过去了，苗子一直没有穿过这双白球鞋，每年的生日，她都会拿出它，静静地看好久，仿佛妈妈就在她的身边。

图片源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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