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袁大公子开始怀疑自己有龙阳癖了。夜里每每想到就捂面咬被,欲哭无泪,又面泛春意。
三月前,袁大公子照例又从府中偷偷溜了出去。小厮只好认命默默跟上,内心吐槽道:少爷这又要去哪行侠仗义,打抱不平了。
袁大公子家世代崇文,特别是他那个老爹,天天关着他念书,袁大公子但凡表示出一丝学武的意向,就会被胖揍一顿。
奈何袁大公子就是喜欢畅意恩仇的武侠世界,总是偷偷蹲到市井武馆临摹,却只是学到些皮毛功夫。打抱不平时,时赢时输,往往还被人痛打一顿;助人为乐时,经常广散钱财,却被些奸诈小人讹诈,于是市井中总有些人嘲笑他。
这天袁大公子又逮着个欺压良女的恶霸,就要上前,小厮狠狠拉住公子的衣袖,死命摇头。
袁大公子从衣袖中掏出几锭碎银子,对小厮说:“去,用这个把那群随从引开。”
小厮一千个不愿意,在袁大公子的龇牙咧嘴威逼下只好就范。
等到小厮将随从引开,正义袁少年闪亮登场,怒指恶霸:“你这欺民霸女的恶徒,快将这女子放了!”
恶霸发挥恶霸本色,撸起袖子就开始和袁少年过招。
不想这恶霸还真有些本事,寻常套路拿不下他。袁大公子渐渐落下风,他只好改变策略,死皮赖脸拖住恶霸,然后叫那哭哭啼啼的女子跑路。
恶霸见女子渐渐跑远,气不打一处来,就把脚下死死缠住的少年推开,往心窝里就是一记狠狠的勾拳,打得少年那叫一个惨!恶霸又要向他头顶劈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青色身影从天而降,踢开恶霸,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恶霸,恶霸只得远远逃开。
“哈哈,这有一位挨打勇士呢~”一句风凉话在袁少年的脑袋上方响起。
袁大公子余光一撇,只见松树旁立着一位青衫公子,墨发半束,轻摇纸扇,一双大眼睛皎洁明朗。
这话虽是嘲讽,但袁大公子才不理这些,他瞧这人武功高强,立马开始缠人当师傅了。
青衫公子拗不过这癞皮糖,就勉强答应了他,要求是每天必须献上美食。两人约好每晚戌时在此处教学。
于是青衫公子开始从基本功教起,每晚夜色下,袁大公子开始扎马步、练力量、练招式,出拳和踢腿,每每练上数百次。
青衫公子每每在他耳旁念叨:“真没有悟性,这么钝的一块铁怎么落我手里了...”、“哎,能者多劳吧!这厮想必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里面所说的考验吧..”
边念叨边敲打袁大公子的肩膀、大腿,那叫一个疼哪!青衫公子就在一旁啃着鸡腿。
“师傅,师傅,我今天带了鸡髓笋给您,特别鲜脆,嫩且爽口....”
“师傅,师傅,我今天带了板栗烧野鸡,能补气血....”
“师傅,师傅,我今天带了藕粉桂花糖糕,可甜可糯了....”
......
“师傅,你给我讲讲行走江湖的故事吧,我特想听”青衫公子无奈,这徒弟真是够聒噪的。但又无法,只得开始化身说书先生。两人飞身到一树杈处,赏月说书两不误。
学了段日子,某天晚上,那徒弟居然失约了。平时不到戌时就眼巴巴侯在那了,青衫公子狐疑,正打算离开,便看见那徒弟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大脸走过来了。
“你怎么回事,又被人打了?”青衫公子摸摸他的脸,查看伤势,还挺严重的。又道:“谁打的你?你现在可是我的徒弟,说出去我还怎么走江湖呀?”
“走,走,是谁,为什么打你?”青衫公子作势就要走,袁少年拉拉师傅的袖子,道:“不用啦,他伤的比我还重呢,我还手了的....”
青衫公子再次询问他打架的原因,他一直低头不语。师傅见他紧紧握着一把扇子,又问道:“这不是我送给你的扇子吗?怎么坏了?”
袁大公子一副紧张局促的样子说道:“学堂里那张成偏要抢我的扇子,师傅送给我的,我才不给他呢,结果....师傅,你别生气”
青衫公子不禁失笑,牵过他的手,把扇子抽出,说道:“师傅再给你修补修补就是了”
袁少年见师傅对他温柔一笑,才将放下心来。
师傅给少年包扎完伤口,便说把今天的练功取消了,专讲故事,少年乐不可支。
“你知道城东夕水街有位名士叫齐昀吗?”青衫公子谈到此处突然有些许正色,瞅得少年有些瘆得慌。
少年摇头,师傅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眼神狐疑,而后一直默默无语,只望向月亮。
少年望着师傅,他不知道师傅来自何方又将去向何处,对师傅的底细一无所知,但却没来由得想要与师傅亲近。
少年天资聪颖,不过两月,武功便进步神速。少年日常与师傅过招,心底已得知自己的武艺其实已经超越师傅,却故意装做漏洞百出。
“师傅,上次你说的那个城东齐昀,我打听了下”少年偷偷查看师傅脸色,见他似乎并无异色,随后小心翼翼道:“听说他全家被满门抄斩了,师傅,你.......”
青衫公子似有隐隐怒意被压制,随后笑笑:“无妨,我只是随便问问。”
师傅这晚的确不大对劲,与少年过招时频频走神,少年一掌推向前,师傅居然没躲,但拳已送出,少年尽力收回,还是直直击中了师傅的胸前。
“咦,师傅,你的胸前为什么是鼓鼓的、软软的?”少年狐疑。
“那是习武多年的后遗症!武功高强的人才会有,你懂什么!”青衫公子两颊似有绯红,亮晶晶的眼睛灿若星辰,又包含怒气和羞涩,眼神竟然隐隐有种媚色,一气之下就飞走了。
少年自那夜起,便总总梦到双含水的眼睛,那双眼睛没有气愤,反而是脉脉含情的,星眸微转间像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少年在学堂听讲时频频走神,已被夫子教训过好几次了,还是改不了。课后,少年的玩伴簇拥过来调笑道:“你上课在想什么呢?笑得那般荡漾,莫不是心悦哪家姑娘?”
少年疑惑不懂,那群玩伴们见他实是不懂男女风月之事,便下课拉着少年到那烟花之地游览了一番,还传授了不少男女情事。
少年大惊,暗道平时读书太少。随即将自己关在门内,将什么崔莺莺,西厢记看了个遍,还是不得其解,最后看了本《董贤传》才得出结论:自己该不会是由龙阳之好吧?
明白了此事的少年,夜晚的武功练习愈加不自在了。师傅对他姿势的调整,手按上少年的肩膀和腰,少年频频躲避。
师傅察觉,微愠“你要是不想学了可以走,其实你的武艺已超出我之上,你要走,不送!”
随后脚尖一顶,直冲冲飞上一颗榕树的枝丫上,独自抬头望着月亮。
少年急急飞上树想要解释,却欲言又止,只是慢慢将身子移到师傅身边。
“你不是不愿意我碰你吗,还靠的这般近。”少年只是嘿嘿笑了一声,反而又将身子往师傅那边移,直到衣衫相连。
“我这武夫子没向你父母收束脩已是不错了,还要被你嫌弃?”
“徒儿没有嫌弃您,一切只是的徒儿的错罢了,师傅,别生气嘛”少年讨好笑道。
“你这赖皮猴,真想问问你父母是如何教出你这样的男子?”
“你可千万不能碰见我爹娘,他们不让我习武,遇见了您可能会对您不敬的”
“你这样说,我还偏偏想去你府里走一趟了。”少年还待解释,师傅又道“我对你爹娘也没兴趣,我想去看看你的院子可以吗?你不是说你每天都从府里的密道偷偷溜出来吗?带我走那条路吧”
少年答应,于是二人经常出入府内密道,来的次数多了,遇见的奴仆也不觉奇怪。
青衫公子还特地让少年领着去了几次厨房,少年暗笑:师傅可真是个大馋货。
六月初九,袁大公子的父亲大摆寿宴,宗族亲朋皆来道贺。
少年收到师傅一份急信,让他今日酉时道练武地等候。
少年为难,父亲寿宴很难脱开身,但他了解师傅,若不是要紧的事,段不会如此这般的。
眼看时间要到酉时,少年下决心,急急忙忙跑向约定地点。
小厮见少爷开溜,眼疾手快拉住少爷。还叫上几个丫鬟一起拖住少爷。
拉拉扯扯间,袁大公子突然感觉,手掌间有一股熟悉的触感。愣神间,只见小厮分开了他和丫鬟,其中一个丫鬟怔怔地瞧着他。
袁大公子才明白刚刚的触感来自那个丫鬟,正欲再探,只见丫鬟们纷纷逃开了。
袁大公子疑惑,询问小厮。小厮嗤笑着将原委告知。少年思忖半分,才转过弯来,暗道:“师傅难道是女的?”
袁大公子得知自己并非龙阳癖,那叫一个欣喜雀跃,如痴如狂。当即打算趁今日见面,与师傅告白,将自己这月余来的思念一股脑儿倾诉给师傅听。
想罢,脚步愈快。
“师傅,师傅....你怎么还没来呀?”
“再等等,再等等....”
“师傅该不是出事了吧?”
.......
天已泛出鱼肚白,师傅毫无踪影,少年失落返回家中。
走到府门外,见一大群人围着,少年狐疑,耳旁传来惊雷之语:“真惨呐,喜事变丧事,什么人竟然将袁府满门灭绝!”
“听说是食物被下剧毒....不过好像没有找到袁府五公子的尸体”
“袁府这世家大族,按理说守卫十分森严呐,那贼人是如何混进去的?”
......
少年目眦尽裂,一头栽倒在地。
邺城世家大族袁氏一族遭满门灭绝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朝廷震惊,命大理寺严查,不出半月,便锁定嫌疑犯人。
告示上写着:邺城夕水街齐昀一家遗漏女眷——齐珂,潜入袁府,寻机投毒,毒害袁府满门,罪无可赦。
坊间流传:城东夕水街名士齐昀遭袁氏嫉恨,袁氏故意从齐昀著作中摘取字句,罗织成罪,上报朝廷。齐昀因《报古会宗书》中之文字触怒当朝天子而遭满门抄斩,史称“文字狱”。齐昀幼女被奶妈拼死送出,躲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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