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赐履按:孟夫子,亚圣,在儒家里,是仅次于孔夫子的大腕儿。老先生身体不错,活到八十四岁,后半生都在与人辩论和向各国国君兜售治国理念而奔波,应该说还是卓有成效的,虽然最后也没混上个一官半职,但是大名远扬,绝对位列战国大V前三甲。通鉴里介绍了两篇孟夫子论政的故事。
孟子见魏惠王
【图片来自网络】前336年,孟子三十六岁,四处推销自己的治国方略。找了个机会见到魏惠王。
惠王问,先生,你不嫌遥远,跋涉千里而来,有什么有利于我们国家的建议吗?
孟子说,切,你怎么总是把利益挂在嘴上?我所追求的,只有仁义。你说有什么利于我们国家,官员们说有什么利于我们家族,平民说有什么利于我个人,为了追求自己的利益,上下互相斗争,国家就发生危险。而追求仁义则不然,从来没有充满爱心的人会忘掉他的亲人,也从来没有充满道义精神的人会把他的君主放到脑后。
惠王说,你说得对。
衣赐履说:感觉孟子一下子就把天儿给聊死了,惠王无以对,只好说,你说得对,但是请你走人。孟子的话,永远是大、空、对,但从来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这样的精彩语录,孟子说了很多,作为人们对道德修养的追求,当然是很好的标杆。但是,治国理政、国家竞争,从来都不可能只讲仁义、不讲利益,特别是在春秋战国时期,各国拼的不是仁义,而是财力、军力,是综合实力。
在儒家那里,利和义似乎总是无法统一。孟子比较极端,甚至不允许别人提到“利”字。然而,亚圣以对圣人的标准来要求普通民众,恐怕没什么人会买他的账。只言义,不言利,历史上似乎只有墨家曾身体力行过,然而,墨家两世之后即或式微或转型了,墨家的“原教旨主义者”就不见了。因为,就连最底层的民众也无法长期跟着墨子过“乞丐加苦行僧”的生活。事实上,没有利益为基础的义,只是个伪命题。如果不承认这一点,名头再大、说得再好听,也只是一个空谈家。
孟子见魏襄王
前319年,孟子见魏襄王(惠王儿子,惠王本年逝世),出来后告诉别人,看他的模样,简直不像是一个君王,对他无法产生敬意。他一直在那里发呆,却忽然间发问,怎么才能获得和平?我说,等到天下统一。他又问,谁能统一?我说,不喜欢杀人的人能。他又问,谁愿意让他统一?我说,天下所有的人都愿意。你可知道田里的秧苗?七八月间如果大旱,秧苗一定枯槁。可是天际渐布乌云,降下充足大雨,秧苗就青绿一片,生机再起。在这种情况下,谁能阻止?
衣赐履说:到今年,亚圣已经五十三岁了,说的话还是那么不着调。襄王今年刚继位,前面几十年,战乱不断,魏国既欺负别人,也被别人欺负,国家疲惫不堪,军队损失惨重,人民水深火热。
今年是前319年,我们简单列一下过去十年间与魏国有关的战争:
前330年,秦国攻击魏国,包围焦城(河南省陕县西)、曲沃(河南省灵宝市东北)。魏国把少梁(陕西省韩城市西南)、河西(陕西省黄河以西地区)割让给秦国。
前329年,秦国攻击魏国,渡过黄河,占领汾阴(山西省万荣县西南荣河镇)、皮氏(山西省河津市),攻陷焦城(河南省陕县西)。
前328年,秦国攻击魏国,攻陷蒲阳(山西省隰县)。
前324年,秦国攻击魏国,占领陕城(陕城即焦城)。
前322年,秦国攻击魏国,占领曲沃(山西省闻喜县)、平周(山西省介休市西)。
自魏襄王有记忆以来,魏国几乎每隔两三年、甚至一两年,就被秦国吊打一顿,紧接着就是割地赔款,受不尽的屈辱。本年襄王刚刚继位,面对虎狼一样的秦国,还得随时防备会在身后捅刀子的韩、赵、齐,怎样稳定国家,怎样与暴秦对抗,怎样谋求和平,这些问题估计每天都在折磨着襄王,故而孟子见他“一直在那里发呆”。襄王不愿再打仗,盼望和平,于是问亚圣“怎么才能获得和平”。而孟子老人家的回答让人如坠五里雾中,不知想表达什么。“等到天下统一”。那么怎么等?谁来统一?他回答“不喜欢杀人的人能”。那么请问,谁是不喜欢杀人的人?搞笑的是,一百年后,天下一统,而那个统一天下的人叫秦始皇,我实在不能认定他是个不喜欢杀人的人。
我们不由心生疑问,孔孟所提倡的东西,为什么在春秋战国时期的哪个国家都不受待见,而到了西汉却被树为一尊?原因可能是世界变了,天下一统了,不需要人民有更多的思想,君君臣臣这一套东西对于统治者来说是最好的诛心之举——诛人民群众之心。而在春秋战国时期,“有粮”和“能打”才是硬道理,才能在诸侯之间说硬话、办硬事,儒家的仁义一毛钱都不值。那时是法家的天下。秦用商鞅,魏用李悝,韩用申不害,楚用吴起……但绝不会有任何国家用儒家。孟子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国家的重用,对孟子而言可能是件幸事,否则可能会留下无数笑话,能否晋级为“亚圣”就不好说了。
通鉴没有记述听完孟子论政后魏襄王的态度。我私下揣测,襄王恐怕最后笑了,面对着孟老夫子,只能像他爹惠王一样无言以对,又不能用老先生,又不能杀老先生,好好招待一下送别的国家去忽悠,恐怕是襄王内心当时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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