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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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十一岁时,以为这个世界就是,从田埂到祖母的菜园再到祖母家的距离。也以为世界的全貌就是我看到的那样。
夏季还未过去,晴朗的天空又带着一点闷热,我时常和瑛哥跑到祖母的花园里闹腾,追那蛾子变的花蝴蝶,采些粉的或者蓝色的小野花别在头上。祖母的菜园被打理的井井有条,绿油油的萝卜,青色的辣椒和细长的小葱,西红柿总是沉沉的挂在枝子上,连菜畦的走路的小道上也被祖母铺上了一层不规则的薄石板,祖母说,怕浇菜时水从地里灌出来,祖父腿脚不方便怕他走路滑倒…我和瑛哥跑累了,就仰在祖母的柴禾垛里眯眼打瞌睡,太阳下山了,祖母照例站在院门口拖着长调喊我们回家吃晚饭。
我和瑛哥告了别,并约着明天下学后一起去田埂上耍皮球。
吃饭时祖母在和祖父说着什么。
“二孩还揍他爹了,昨天晚上长二哥一瘸一拐的回他自己院了。看着怪让人可怜的。”祖母叹了口气和祖父搭着话。
我将头从饭碗里抬起来,一脸好奇的盯着他们的对话。
人我知道,长二哥是祖父的二哥,我的二爷爷,二孩是二爷爷的儿子。
祖父沉默着扒了几口饭,又放下筷子,猛的抽了几口旱烟,脸上的皱纹像枯涸干裂的黄土地皮一样微微颤抖着。
“二孩这孩子肠子太毒了。他二嫂也不是个明理人。帮着他儿子一起揍他二哥。”祖母见祖父不说话,一个人又絮絮叨叨起来。
第二天我吃过饭就朝外面跑去,不顾祖母的喊叫。
我迫不及待的跑到瑛哥家里,拉着刚吃完饭的她就朝屋外走。
“瑛哥,你说他们为什么打二爷爷?”我踢着脚下的土疙瘩。
瑛哥抬着头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嗯~可能是二爷爷太老了吧,大人不总是嫌弃老人嘛,嫌这嫌那,嫌他们脏,我娘也对我祖父不好,嫌这嫌那的,我也不知道。”瑛哥吐了吐舌头。
“大人也会变老啊,小孩子也会变老的。”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这句话来,也没人告诉过我,然后我又继续和瑛哥一起朝学堂走。
“安平,下学之后别忘了我们要去田埂那里耍皮球。”到了学堂门口瑛哥嘱咐我,我使劲点了点头表示不会忘。
下午时,太阳没有正午那样闷热,反而时不时有一阵暖风吹到脸上,头发被吹乱了,跑到脸上痒痒的。金灿灿的麦子被麦穗压得没办法直起腰来了,像个垂暮的老人,再也回不到年轻时一样。
我和瑛哥找了片空地,那是秋季大人们堆放麦子的空场地,现在还用不到它发挥自己的作用,我们姑且先玩它一玩。
我们来回踢着皮球,从东头踢到西头,又从西头踢到南头,却不小心将皮球踢进了麦田里,我和瑛哥钻到那茂密的麦子里找皮球,麦子的穗芒刺到皮肤上很痒,在里面钻了好久才看到皮球其实就在表面上,我和瑛哥从麦地里面爬出来。
“你们两个野丫头在麦地里猫着腰干些什么。”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头顶上空传来,我和瑛哥从那麦地梗里不情不愿的爬上来。
抬头就看到一张跟驴一样的长脸,三角眼眼尾下垂,鼻子像一个被踩扁的蒜头软软的趴在那里,脸两颊堆着肉,一脸凶神恶煞的瞪着我和瑛哥。
“二奶奶,我和安平在捡皮球呢。”瑛哥比我胆子大,她先开口解释着,语气里掩饰不住的发着颤。
“死妮子,哪里不能玩,非钻到麦地里头,赶紧上一边玩去,别在这糟蹋庄稼。”二奶奶又冷着脸骂骂咧咧的。
我和瑛哥赶忙跑开了。
我回到院里,祖母在院子里择菜,祖父在扯着水管浇菜。
“他爹,今个去菜园拔菜,咱种的这葱和辣椒怎么少了那么多,准是被谁摘走了。”
我没敢告诉祖母我曾见过二奶奶在祖母的菜园里晃悠,手里拿着卷饼,随手掐下祖母的葱叶卷在她手里的饼里。看见我盯着她看,还回瞪了我一眼。我吓得提腿往家里跑,仿佛是我无意中闯进了别人家的菜园。大人们总是觉得小孩子的话不可信,总觉得小孩子在撒谎。
祖母是不好在面上和二奶奶他们起冲突的,大人的通病是,即便彼此都看不惯对方,也不会把矛盾拿在明面上解决,总是背地里偷偷厌恶一个人,就比方不受待见的二奶奶。
(二)
吃过晚饭,祖母在院子里洗碗,我抱着小板凳靠在祖父旁边乘凉,祖父手里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的驱赶着蚊虫,夜还没有彻底黑下去,夜空中有零散的星星刚刚进入人的视线,夏夜晚风徐徐吹来,院子外面荷塘里传来青蛙的叫声,也许那声声蟋蟀的鸣叫来自祖母的菜园。
寂静的院子里,传来一声拖沓拖沓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摸着黑能隐约看到一个黑漆漆的身影在向我们缓缓挪动。
我不自觉的朝祖父靠近许多,祖父拍了拍我的头。
直到越来越近,透过皎洁的月光,才看清来人。
是二爷爷,他比祖父大六岁,却看起来是那么苍老,头发几乎全白,眼角充血微微肿着,佝偻着腰,瘦的不成人形,像个行走的干尸一点一点往院子里挪,祖父看到直接走上前,寒暄了几句。
“三兄弟啊,那个……屋里还有没有点剩饭。或者准备喂狗的也好给一口吃。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吃的了,二孩他娘几个把家里什么东西都搬空了。”他像是不好意思开口,只得吞吞吐吐的把来意表明。
祖母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活,进了灶房,一会功夫端出一碗干饭还有半碗剩下的鸡蛋。我看着那鸡蛋,不明白这一碗鸡蛋的分量有多重。但那天晚上祖母的行为在我心中刻下了深深的一笔。哪怕我长大后,某一天再次想起,我依旧无法忘记。也是祖母的种种行为对我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一直或轻或不经意的影响着我。
而我也清晰的并且可以肯定的是,祖母的确是一个善良的人。
祖母拍了拍我的头让我进屋里睡觉去,他们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我慢悠悠的朝里屋走,他们又对二爷爷说了些什么,之后我再回头朝院子看,二爷爷又一步一步朝门外挪去,月光下,他那佝偻的背影,一寸一寸与黑夜融为一体,直到再也看不到任何痕迹。
第二天我照样去找瑛哥玩,不用上学堂里念书,我们很自在,就和瑛哥在院子外面玩田字格,蹦来蹦去。
“怎么不见二爷爷呢?”我问瑛哥。
“俺娘说,他上山捡破烂去了,他儿子不孝顺他,没人管他吃的喝的。”瑛哥也不甚在意究竟是上山了还是下地去了。
中午我从瑛哥家里回来,就看到祖母院子南墙头边,二爷爷蜷缩在那里晒太阳,眯缝着眼,脸上满是皱纹,胡子拉碴,头发乱糟糟,皮肤是黝黑的,穿着破长褂,看起来更像要饭的。
我慢慢走进他,想吓他一跳。越走进反而觉得他很可怜也就不忍心吓他一跳。于是我也学着他的样子蹲在墙角上,时不时眯缝着眼瞅一眼身旁的动静。
阳光下,一老一小倚在墙头旁晒太阳。
二爷爷突然醒了,看到一旁蹲着小小的我,吃吃的笑了几声,那笑声听起来闷闷的,像老牛从嗓子里挤出的声音。
他在褂子兜里来回摸索着,突然掏出几个青里带点红的小苹果,朝我递过来,我盯着那有些干瘪瘪带着烂疤的苹果,想起祖母的话,在外面,谁给你东西都不要。我没说话,也没去接。
我撅着小嘴盯着那几个烂苹果,转头朝院子里跑去。
二爷爷呆愣了一会,又把颤悠悠的苹果放到了褂子兜里。
(三)
这天夜里,天气闷热的厉害,蚊虫也热的见人就胡乱叮咬,我在院子里玩腿上被咬了好几个大包,只得回堂屋去睡觉,我点着灯在小桌子旁看书,祖母见我一直不停的挠小腿,才发现我腿上这么多蚊子包,祖母拉着我去用肥皂水洗了洗被咬的包,才没有那么痒。并告诉我下次在院里玩,记得叫她来点上一把艾草,这样蚊子被艾草熏的就不敢过来了。
夜很静,就在我看书看的昏昏欲睡时,听到外面有很吵的骂人的声音,中间夹杂着呜呜咽咽的哭声,我一下子觉得清醒了很多,我有些害怕的看向祖母,祖母让我去睡觉,然后和祖父两人走了出去。
我躺在铺上,却越发觉得那哭声特别刺耳,不是孩子的哭声,是老人的嚎啕的哭声,听的令人心碎。
大约过了好久,我蒙着被子,才听到外面只剩骂骂咧咧的声音。
祖母祖父冷着一张脸回来了,很明显是和谁吵了一架呕气而来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不敢多问,因为我觉得那哭声太像二爷爷的声音了。我在迷迷糊糊的思考中进入了梦乡,却总觉得这一夜睡的那么不踏实。
早上吃饭时,祖母给我盛满粥,递给我一个卷着菜的煎饼。
“长二哥这次被二孩打的可不轻,也不晓得骨没骨折,反正看着脸上都是血。这二孩比蛇都毒,自己爹也打,得不到好报应走着瞧。”祖母看上去很严肃,眉毛都拧巴在一起。
“唉,什么也问不了,拦也拦不住。昨夜里,说那二孩几句,看他那样还想连咱俩都要揍。他还是人。”祖父叹着气,语气沉闷,为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自己二哥挨打受气。
吃过饭,祖母招呼我过去,递给我一碗饭菜,让我端给二爷爷去,想起刚刚吃饭时他们说二爷爷满脸的血,我下意识退后一步,把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祖母见我不肯去后院,自己去了,我跟在她身后,祖母也没拦着我。
走进长二爷的家,很破,大门也没有,院子里空荡荡的,屋里更空,有一张破床,上面几件破衣服,一条很脏的破被子,没有桌子只有一个凹凸不平的石台子上面放着昨夜来祖母家讨的剩饭。
长二爷蜷缩在破床的一角一动不动,不时的发出几声呜咽声,如果不是那一声呜咽,有好几次我都觉得长二爷像没了呼吸一样。
虽然烛火昏暗但依旧可以看到长二爷满脸的血污,因为暴露在空气中都已经凝结成深红色。
“他二哥,起来吃点东西吧,别把身子靠坏了。”
只见床上那蜷缩的瘦弱身影颤抖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沉闷的哭声。
二爷爷又哭了,大人怎么也这样爱哭,我想道。
祖母叹着气抹了抹眼角将饭放在桌子上出去了。
白天大人们都去麦田里工作了,丰收的季节,各种野雀也比平时飞来的更多,这群小家伙辛勤的捡拾着麦地的麦子,为还未到来的冬天储存着粮食。
今天我没有去找瑛哥玩,因为我答应了祖母帮她在菜园里摘豆角和西红柿,黄瓜,因为越接近夏末,菜园里的瓜果蔬菜都熟的格外饱满,祖母的菜园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杂草几乎没有,祖父是个勤劳的人,傍晚有空就会帮祖母给菜园浇水,土地平整的被锄头翻过,菜园最边上的一小块空地没种任何菜,祖母打算留着栽一排洋葱。
我拎着满满一小筐果蔬,朝祖母院子里走,经过二爷爷家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门边上,二奶奶倚在门框上,一只胳膊抱在胸前,另一只手拿着半根黄瓜啃着,她斜着瞟了我一眼,自顾自的啃着黄瓜,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菜篮,假装看不到她,低着头快速的走过她的身前,一股黄瓜的清香从我鼻尖飘过。
突然二爷爷在屋里躺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在我脑海里浮现。
“死妮子,见了二奶奶也不知道叫人,跑什么跑,过来。”她叫住了我,慢慢走到我身旁。盯着我手里的菜篮若有所思,然后伸手摸了几个西红柿和黄瓜。
然后推了我一下让我赶紧走吧。
我什么也没想,拔腿就往家跑。
(四)
再次见到二爷爷大概是秋末的时候,距离他走出院子已经过了一季度,村子里昔日那棵果实累累的柿子树,枝叶也在慢慢脱落,越发显得凋零,枝干像往常一样粗壮,干枯的粗糙不平的树皮像老人脸上的褶子。
那是一天午后,阳光出奇的暖,祖母从别家抱来一只小狗,养在柴火垛旁边,困了就在柴火垛里扒个坑睡在洞里,盖着木推车的塑料油纸被阳光照的反光,长二爷和祖父在墙头边晒太阳。
长二爷一直不停地叹着气,感叹着这悲凉的前半辈子,长二爷感叹还是祖父有福气两个闺女一个儿子都很孝顺,他对祖父说,恨就恨在自己没有闺女,自己两个儿子,一个都不争气,大的怂包窝囊打了半辈子光棍,二的不孝只知道窝里横。
祖父抽着烟,看着沧桑的老哥哥说,人活一辈子哪有多顺心的,事到如今,该放宽心就得放开点。
长二爷继续哭诉,自己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他有病二孩娘几个也不给他治。除此之外还挨打受气。
那时候还祖父不知道,这次聊天,大概是他们哥俩最后一次见面。
这个冬天格外的冷,气温一度的下降到最低。可天却只阴沉沉的,不肯降下一片雪来,村里的人都冷的不愿出门,纷纷窝在自家炉火旁。
东山上某个角落多了一个新坟,坟头新翻的土还没完全干燥,因为还是冬天野草和野花的幼苗也都没冒出来,所以显得格外荒凉,尤其在这空旷的山上。是的,长二爷死了,就在冬天还没过完的时候。
有说是病死的,有说是被二孩打的,可能二者都有。
最难过的是谁我不知道,总之祖父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儿时他们的关系如何我不得而知,但对祖父来说这世界上唯一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也走了,从此相依为命的人又少了一个,大爷爷死的时候祖父也是这样,听他们说,大爷爷是得了病怕治病花钱拖累家里人,自己在院子里喝农药自杀了,大奶奶在不在家我不知道。但听瑛哥的意思,大奶奶应该是在家的,但她并没有拦着,原因我想不通。也仅仅只是感到生命竟然是如此的脆弱。
(五)
这世界,真的是这样吗?好人没有好报,恶人反而过得比谁都好。我问瑛哥,瑛哥只说她也不知道。我问祖母,祖母对我说,前世的福祸总是要拿到今世来偿还。
我不喜欢他们口中的二孩,原因不仅仅在于他总是殴打过世的长二爷,还有他的长相实在令我恐慌,四十多岁本应该看上去平和可亲,在他脸上我只看到了凶神恶煞,很令人心慌。他腿脚有毛病,行走不方便,眉目里也透着难以隐藏的凶恶,祖母迷信,对家里说,他上辈子可能是煞星转世,所以才不忠不孝,为人毒辣。
他在河沿旁建了个养鸭场,祖父家的老院离二孩家很近,他偏偏又在院东墙头的小空地上围了个羊栏,圈养了几只羊,旁边就是祖母家闲置的空场地,祖母和祖父在空地上种了一些杨树,堆了一些柴禾,长时间不打理,难免长了许多杂草,约摸着有小腿那么高,眼看着就要将老院淹没,祖父背着灭草剂喷桶去除院门口的杂草。
二孩就不干了,指着祖父的鼻子又骂又吼的,扬言不准在他家旁边打农药,祖父心里明白,二孩这人没有教养。不懂的尊重,当然不能和他一般见识。打完药就回家里了。二孩丝毫没有放弃纠缠的样子一路追到祖父家门口,指着祖父祖母大骂起来,这次祖父生气了。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很多人骂他不知好歹,品德差劲,在村子里几乎把人得罪了遍,在立场上更是站在祖父这边,二孩看自己已经不占优势气焰明显削弱了许多,啐骂了几句,灰头灰脑的走了。
祖母和邻居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自己种下的恶果,还是要自己吃下去。
报应并没有人们期待的那样到来,但冥冥之中,上天好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走过了夏天,秋末,迎来了冬天,如此,一年又一年反复,我从一个奔跑在田野的野丫头慢慢长大为一个白净窈窕的大姑娘,我离开祖父祖母,跟随父母去了城里读书。
离开了祖母的菜园,离开了记忆中玩耍的麦地,还有每一天从学堂到祖母家的小路,记忆里它们依旧点缀着成片的小紫花,青草,它们是小麦色,是红色,是绿色的记忆。城市里没有旷野可以奔跑,没有麦场可以打滚,也没有亲爱的祖父祖母陪伴着当年稚嫩的我。
为了学业,也很少再回老家,回那个承载了我大半个青春的村落,那里有欢笑,有我和瑛哥稚嫩的笑容,最淳朴的幻想。可是,那些好像都在慢慢离我远去。
听祖母再说二孩的故事,已经过去了好多年,祖母说,二孩坟头的草都有小腿高了。可能是长大了,也可能是那些儿时的厌恶早已被时间轻轻磨平,没有多么震惊,只是觉得,老天总算有眼,恶人总算有了恶报。在此之前没有任何征兆,家族里也并没有类似遗传病例,村里人都议论,一切都是报应。
二孩是在鸭棚里突发的脑溢血,当场晕倒,然后立刻被送到医院,花了很多钱做的急救手术,大脑里的血管都裂开了,医生也说,无力回天,带回家准备后事吧。
救治无效,只能被拉回家,也就剩口气提着,随时都可能闭上眼,后来他们有人来祖父家喊祖父,让祖父去一趟,看看二孩,也好给他合了眼,那时候,他躺在床上,人就已经快不行了,脸肿的不成人样,临死前他会不会后悔我不知道,但如果生命可以重来,我想,他一定不会想像以前那样活。意料之内,当天晚上,人就走了,他女儿当时在高考,也没告诉她,就这样把丧事办了。当时他们还怕她埋怨记恨他们一辈子,父亲再坏,总归是有血缘关系的。
据祖母说,他女儿高考也没考好,后来嫁了人,生了两个女儿。她母亲也打算改嫁。没了二孩的存在,二奶奶明显气焰下降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么狗仗人势,时不时还来祖母家坐坐,以前这类事是从来不曾发生过的。
曾经我以为,世界的距离不过就是,从这一头奔跑到那一头,我也觉得自己看到的足够遥远,也天真的以为窥探到了世界的全貌,还有关于真善恶的标准究竟要如何去断定才能不显得无动于衷,其实之所以令我失望的,不是成长过后就失去了许多,而是明明切身感受到却无能为力的去改变。
但是,无论如何,总是有人想在最低的尘埃里,渴望着能够活下去。即便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再看一眼这蓝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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