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已不再是当年的哥

“哥已不再是当年的哥，不再与春风对酒当歌，我别了江湖，我变成传说，曾经的美梦被现实刺破……”

这是孟哥最近在手机上新设置的彩铃声，每当电话响起，他总是要把彩铃听完后才肯接电话。这段彩铃，孟哥听得是如醉如痴。渐渐地，孟哥也哼上了这首歌。

彩铃虽然好听，但当孟哥看到电话是女儿二妹打来的时候，脸上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二妹是孟哥和前妻生的第二个女儿，电话中，二妹又一次提起答应给她的几万块钱，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给她？这孩子，竟把他在酒桌上说的话当真的了，这样不依不饶地向他要钱。

那还是在好几年前，有一次在二妹家喝酒，孟哥和二妹的老公公，他的亲家对坐着，酒喝到酣畅处，亲家对孟哥说，亲家，你现在在外面是大老板了，拔根汗毛都比我们大腿粗。这话让孟哥听着很受用，谦虚地说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

亲家顿了顿，又说，倘若我们要哪一天在城里给你的女儿女婿买房子，钱不凑手的话，你这个当大老板的，能不能帮上一把？

正在酒性上的孟哥随口说道，自家孩子，说什么见外的话。他们要买房子的话，我讲拿多了不现实，拿个十万八万给他们，还是没问题的。

孟哥在酒桌上随口说的一句话，女儿二妹还真的就给惦记上了。当二妹他们准备今年买房子时，前一阵子已经给老爸打过一次电话，提到了钱的事，孟哥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但此一时彼一时啊，当时拿个十万八万给他们，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可现在不行了，孟哥现在的收入，只够紧巴巴地付两个儿子的房贷了，哪里还有钱帮助二妹买房子呢？

今天二妹在电话的言语中，已经在指责老爸偏心了。噢！你不但给两个弟弟买了房子，连房贷都要替他们还，我现在要买房子，就让你资助这么一点，也是你亲口答应的，到现在也没见到个钱影儿，这儿子和女儿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孟哥也恼火了，这孩子，怎么跟老子说话呢？嫁出去的女儿，给你钱是情份，不给你钱是本份。况且，我和你们的母亲已离异多年。

话说当年，二妹刚一出世，孟哥就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按照当时的计划生育政策，生了二胎后，无论男孩女孩，都不容许生第三胎了。果不其然，就在二妹出世后没几天，孟哥就得到消息，乡计划生育小分队的一批人，要强行对孟哥夫妇实行结扎手术。

没生出男孩，孟哥不甘心就这样断了后代，就和孩子的母亲商量，你带着两孩子到你邻省的娘家去，跟那边的人说你是走娘家的，他们就不能把你娘仨怎么样了，我先出去躲躲，见机行事，看情形再说。

孟哥夫妻分别行动，让计划生育小分队扑了个空。对他们这种公然逃避计划生育的行径，乡政府当即指示，把他们的房子扒了。顷刻间，孟哥的三间土墙瓦房被夷为平地。

孟哥出去躲躲，就躲到了南方。开始的几年，靠着一辆脚踏三轮车，在车站附近拉人、接活，后来，就变成了三轮摩托车，几年下来，孟哥在城市也算是有了营生。

真正让孟哥发迹的，是在他买了辆嘎斯车之后的那几年，那时候孟哥年轻，给人拉货、跑运输，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当大批的人涌入到城市，春运便悄然而生了，孟哥敏锐地捕捉到载客比送货来钱更快，便果断地添了辆面包车。平时开货车跑运输，春运时开面包车载客，那赚的钱，真叫一个爽。财富就这样一点点地积累了起来。

后来，又遇到了物流的高速发展期，望着源源不断的货源和订单，孟哥恨不得一人顶仨用。经高人点拔，孟哥如醍醐灌顶般地开窍了，买车子，从事物流运输，把车子转包给那些买不起车子，但又想靠物流运输生财的人。

孟哥先后买了六辆车子，除了自己正常开面包车外，其余五辆车，都租给别人搞物流运输，一年赚了个几十万。

孟哥一门心思扑在挣钱上，忘记了在千里之外的老家，他那结发妻子和两个女儿，正眼巴巴地盼着他早日回家团聚呢。

手上有了钱之后，自然不乏一些女人围着他转，孟哥就把大把大把的钱花在了女人的身上。后来想想这也不是个事，与其这样在女人身上浪费这么多钱，不如找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至于老家的妻子和女儿，即使没有计划生育的限制，孟哥也不想再过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那就想用钱来安抚她们吧。

于是孟哥就在外面又成了个家，并且是两个男孩的父亲。

老家的人，从和孟哥通电话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他这些年在外面混得不错，但孟哥却隐瞒了他又成家的事情。

老家的妻子，见丈夫在外面有了起色，却迟迟不肯回家，萌生了去远方一探究竟的想法。

妻子费了好大的劲，千里寻夫，终于找到了丈夫。但孟哥又成家的事实，无情地摆在她的面前。

闹腾了一阵之后，妻子见和孟哥在一块生活已无可能，于是就拿了孟哥的一笔钱，回到了老家，重新找了个人，过日子去了。

和孟哥后结婚的女人，把孟哥的钱抓得很紧，就怕他瞅空把钱寄回到老家。在两个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在市中心买了两套价值不菲的房子，一下子把孟哥身上的钱掏空了。接下来的房贷，就靠那几辆物流车子的租金来还。

开始的几年，这样操作确实可行。但随着车辆临近报废期，孟哥已无钱再购置新的车辆了。两个儿子年龄尚小，还未到挣钱养家的地步，孟哥的房贷压力山大呀。

恰巧二妹不合时宜地向老爸要钱，孟哥怎不心烦？

为了还房贷，孟哥不得不考虑再做一份兼职。白天，孟哥继续用面包车接单跑运输。夜晚，孟哥悄悄地在一个僻静的小区里做夜班保安。做夜班保安的好处就在于，下半夜可以眯盹一会儿。

孟哥就这样白天黑夜地连轴转着，他只想再熬上几年，等儿子们能挣上衣饭碗了，他的苦日子，也就熬到头了。

“哥已不再是当年的哥，不再携秋水去揽星河，我入了红尘，我熬着烟火，万丈的雄心一点点消磨……”

孟哥带着这首歌，在煕熙攘攘的大街上播放着，在小区无人的角落里吟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