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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戛然而止的初恋,来不及说再见
在网吧,邢小嘉确认今天是2015年9月26日,奶奶的日历给他造成的时空错乱的感觉这才调整过来。从家出发到网吧的一路上,新开的饭馆、崛起的高楼、施工的道路、更换的店面都与这个新时间保持一致。
邢小嘉很兴奋。这说明那个男人按照合同,从2014年9月26日零时起,到2015年9月25日24时结束,不知用什么方法把邢小嘉一年的时间弄走了。
邢小嘉没有在网吧逗留,因为他忽然对打游戏丧失了兴趣。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查找自己消失的一年里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网吧的变化,邢小嘉已经看到了。从他一进门,就听见网吧老板不停地嘟囔,说网吧现在客人数量急剧下降,已经快开不下去了。
秋风吹起,摇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这是失去水分的声音。失去水分,树叶就失去了生命,挺不了多久就会纷纷掉落下来。现在马路边已经有一些落叶了,有几片打着旋儿从邢小嘉的脚边掠过,挣扎几下,又重新落回地面。
一年四季,周而复始。邢小嘉看不出今年秋天与去年秋天有什么不同。但是去年邢小嘉读高三,按理说今年他该毕业了。同学们应该高考完,各有去处了吧?邢小嘉踢着路边的石子,过马路走到同光中学门口。
同光中学门口的公示橱窗里展示着《喜报》——2015年本校考入高等院校的学生信息。
邢小嘉在橱窗里看到他的一些同学的照片,那些同学都考上了重点大学。考上普通大学的同学只有名字,没有照片。没考上的,自然什么都没有。
王书晏,那是个上唇刚刚长出绒毛就傲视一切的男生,邢小嘉他们班的班长。他曾宣称自己将来要当一名政治家,因此对学校组织的活动十分热衷,演讲比赛取得过名次。他考上了交通大学。
周盈盈,那是个神经兮兮的能为一颗青春痘茶不思饭不想的女生,邢小嘉他们班的学习委员。她对每一次考试都神经紧张,经常说自己没考好,但发表成绩后大家会发现她总保持在前几名。她考上了财经大学。
谢雨恬,她的头发长长了,但水一样清澈的眼睛没变。她的照片和名字出现在考上重点大学的同学信息栏里,这不啻于宣布她和邢小嘉将走上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她考上了江城大学,位于本市的一所重点大学。
邢小嘉心里估算了一下,如果自己对当初入学人数记忆无误,同光中学的大部分高三毕业生考上了大学,考不上的不到两成。这两成里包括自己,还应该包括那个外号叫“猴子”的学生。
“猴子”和他是在一次逃避老师搜查中认识的。当时他们正在学校对面的网吧里玩儿,网吧老板突然派人告诉他们学校老师要到这里来抓学生了。他俩被安排到老板搭的一个悬空的小仓库里藏起来。邢小嘉对网吧老板很感激。
事后他俩才知道双方班级就在隔壁,这样就有了战友般的情谊。俩人在打游戏之余偶尔交谈,“猴子”说学校正劝说他爸妈让他退学呢,“有升学率卡着,”“猴子”老道地说,“像我们这样拉班级、学校分数的,学校巴不得我们退学呢,要不会影响学校的名誉和那些老师的奖金。”
邢小嘉不知道“猴子”到底退学了没有,但班主任陈老师没跟他提过让他退学的事情。只有一次,陈老师对他有些气急败坏的。
那是高一下学期,邢小嘉连续几天旷课打游戏。陈老师捉到他,怒气冲冲地对他说:“邢小嘉,你们家怎么回事啊?找你妈,你妈说她和你爸离婚,她们签的协议是你爸管你,她没有看管你的义务;找你爸,打电话他不接,找你爸单位,单位说他辞职走了联系不上。你的家长不配合,光让学校管怎么管你?现在你也老大不小了,想没想过自己的未来?就这样一直晃荡下去呀?”
邢小嘉想,像自己这样,不学习,父母又不管的,还不得让学校除名啊?何况整个高三他都没在学校出现过,除名是应该的。但此时站在同光中学门前,邢小嘉的心里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对学校的深深眷恋,假如时光能够重来,和同学们一起学习、高考多好啊!
谢雨恬隔着玻璃在和邢小嘉说话,“我们努力一下,兴许以后家里的情况会变好。”两瓣粉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邢小嘉的心,像蓄积在房顶的积雪遇到热烈的阳光,立时融化;像挂在枝头的樱花被和煦的春风拂动,轻轻震颤。
邢小嘉吻过那两瓣嘴唇,那是邢小嘉的初吻。谢雨恬的嘴唇是如此柔软,让邢小嘉担心自己一用力就会弄坏它。邢小嘉感到自己脸红了,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发生反应,他努力地克制自己。
有个白头发老头不知何时站在邢小嘉身侧,认真地打量他一会儿,然后重重地拍了他后背一下,把邢小嘉吓了一跳。
“还真的是你?这一年你跑哪里去了?”
邢小嘉回过头,原来是学校里看门的大爷。
“你这家伙,老是迟到早退,我这两年看门,净看你了!人家在高三都拼命地学习,你却不见了踪影。你们陈老师到网吧找不到你,到你家也找不到你。你上哪儿去了?”
“哦”,邢小嘉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人缘还挺好,”看门大爷竟开起玩笑来,“不愿意念书,也不来看看同学?”看门大爷用眼神指向橱窗里的谢雨恬。
邢小嘉的脸更红了,他很奇怪看门大爷是怎么知道他的心思的?
看门大爷露出同情的样子,指着橱窗里的谢雨恬说,“她到我这儿打听过你好几次。上个月来取大学录取通知书时,还特地来找我,问我见没见过你呢!”
“她打听我干嘛!”邢小嘉突然变得怒气冲冲,把看门大爷弄愣了。
“我看那个女同学对你是真上心。你到底对人家咋想的,总应该告诉人家呀。”看门大爷继续多管闲事地说。
邢小嘉再也待不下去了,扭头就走。
“现在的孩子,真搞不懂!”看门大爷在邢小嘉身后叹了一口气。
初中二年级,邢小嘉换了同桌,同桌就是谢雨恬。那时的谢雨恬梳着齐耳的短发,脸比现在照片里的圆。
不知从何时起,邢小嘉经常能感到右侧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在观察他。那双眼睛很好看,邢小嘉喜欢,他知道别人也喜欢。因为很多男生,本班的,外班的,甚至外校的,都急着向那双眼睛的主人献殷勤。
不知道为什么老师给他安排了这个座位。邢小嘉觉得这个座位是众矢之的,很多人希望把他从这个座位拎起来扔出去。他本来一点不想引人注意,有时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这个座位显然违逆他的目标,但他竟不想换。
那双眼睛常常跟着他。他的笔没水了,会有一支笔递过来;他遇到不会的题,会有带着分步解析的答案出现在他面前。这是多少人期盼而得不到的待遇,他得到了,但他对那双眼睛的主人不冷不热的。
因为他很痛苦,顾不上同学们刚刚兴起的谈情说爱之事。他的痛苦不是因为上学,而是因为家庭。随着年龄的增长,邢小嘉发现自己的父母与其他同学的父母不一样,他们之间很少交谈,在邢小嘉初三那年到底离婚了。
邢小嘉没看见过父母打架,他有时觉得他们俩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着也挺好。通过他的观察,两个人都没有外遇,没外遇就没有离婚的理由,就能凑合过。但是邢小嘉想错了。
谢雨恬不知从哪儿知道了邢小嘉爸妈离婚的消息,几次欲言又止。邢小嘉很介意别人说这事儿,就算谢雨恬,他也不愿意听。那双眼睛露出点儿苗头,就被邢小嘉狠狠地瞪下去。
有一天下晚自习,天下起了雨,大多数同学都等着父母来接。没人会来接邢小嘉,邢小嘉阔步走向雨里。邢小嘉的心情很低落,每逢其他同学感受平常人的家庭温暖时,被抛弃的感觉就会袭上他的心头。
没走多久,他发现后面有个人跟着,是谢雨恬。走了一会儿,邢小嘉听到谢雨恬吞吞吐吐地说:“我爸和我妈也分了。我爸离开家快五年了。他们办没办离婚手续我不知道,但那没什么区别。”
邢小嘉放慢了脚步,听谢雨恬继续说。
“我听到他们吵架,爸爸说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邢小嘉有点吃惊,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自己因爸妈的事情茶不思饭不想的,学习成绩也一路下降。可是从外表上看,谢雨恬没受父母分开的任何影响。她学习成绩很好,性格看起来也很阳光。
邢小嘉视野里的谢雨恬几乎被雨全部淋湿了。她的短发打着绺贴在头上,脸上纵横的不知是雨还是泪,路灯映照下的脸比平时还要白,两瓣粉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还在坚持说着话。
“我想,爸爸妈妈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但是我们能管自己。我们把自己管得好好的,不让他们操心,现在好好学习,以后找到好工作,赚到钱,再想办法让他们复合。”谢雨恬像在发誓,“只要我们努力,一定会实现愿望的。”
谢雨恬的衣服湿搭搭地裹在刚刚发育的身体上,她冻得缩着身体。邢小嘉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抱住了她,把自己的嘴唇印在谢雨恬的嘴唇上。
谢雨恬的嘴唇是如此柔软,让邢小嘉担心自己一用力就会弄坏它。但更让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有一股热流左冲右突,在寻找出口,最后集中在某个部位硬了起来。
最近,他常常为此事而难过和羞耻。夜里他会梦见女人,成熟的女人,不同于妈妈的女人。早晨,他会发现自己的内裤上沾了黏糊糊的东西,他的感觉十分奇怪。拥抱谢雨恬,感受她的乳房,亲吻她的嘴唇,让这种奇怪的感觉明晰、放大。
他觉得自己在膨胀,脑海中混乱不堪。他忽然想起那些围在谢雨恬周围的男生们,和那些男生故作神秘的议论——“开房”、“和谁谁谁几次”什么的。
这时的谢雨恬好像很享受他的亲吻,甚至伸出小小的舌尖到他的口中探寻。邢小嘉被这个动作惊到了,他像触电一样一下子推开谢雨恬,莫名其妙地问:“你被多少男人亲过?”
谢雨恬露出迷惑不解的样子,但邢小嘉没再看她,逃也似的跑了。
谢雨恬的毕业照显得比邢小嘉印象中样子更的成熟。她的脸变长了,失去了初中时女孩子圆嘟嘟的轮廓,而拥有了年轻姑娘的线条。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唇和那一双睫毛忽闪的大眼睛更加吸引人。现在追求她的人应该更多了吧?她还打听我干嘛!
邢小嘉往家走去,但他的脑海里无论如何也赶不走谢雨恬的样子。
无戒365极限挑战日更营第8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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