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香里话桑麻

作者: 醉笑三万场不诉离殇 | 来源:发表于2022-10-04 17:16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文责自负!

          这片土地上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这里的人们也践行着:力气越用越有,越吝啬,越没有力气。

                  1

            张苗苗扶了扶斗笠,掏出手机,国庆节就是劳动节,还不得拍照纪念一下。

          金灿灿的谷穗,娇滴滴、羞答答地低着头,时而与风细语,时而与小伙伴嬉笑推搡。一片黄色的海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开始干活吧——割稻子。人说一项技能一旦学会了,就很难忘掉,确实如此。

    “苗苗也在呢,会不会哦?”电动车还没停稳,四婶就喊开了。

    “四婶来啦,当然会啦,割得可快了。”张苗苗埋头干了起来。

    “我真是干不动了,昨天白天来看了一下,看着穗都叉开了,又想着该怎么办,一宿睡不着。”苗苗妈笑着说。

    “嫂子,怕什么,就这么点,都到割了,怕啥。”四婶回应着。

    “人比人真是不能比,就是那个赤脚大仙,稻子她自己一个人割,没用打谷机,直接用脚搓,那么多丘田,愣是用脚,赤着脚呢。”苗苗妈停下手中的活说道。

    “干嘛和人比呢,咱自己慢慢做就好了。”四婶头也不抬回道。

          这个赤脚大仙,是个人物。赤脚大仙今年68岁了,打小家里条件不太好,干活上山下地的,鞋子没穿几天就坏了,免不了被训。后来,她就干活的时候光脚,到有人的地方穿上鞋,久了大家都知道了,她也就懒得装了。鞋子就在家了。光着的脚,走起来健步如飞,穿鞋的不如光脚的了。生活条件好了,几个孩子也想方设法让她穿鞋子,没用。

                2

        “你听说了吗?”四婶突然压低嗓门。

            这个味儿,咋这么熟呢?张苗苗一激灵,对,过年磕着瓜子,李家长张家短。之前只是明白,田里的活都讲究节气,拖不得,所以大家才会你帮我,我帮你。今天看来,干活也是信息交换的过程,情感交流的过程啊。

          太阳不偏不倚,当空照。汗一滴一滴往下滴。不知道是看着满眼的谷穗,还是因为这黄色特别治愈,总之,心情很不错,累并快乐着。

        “那年隔壁海伯去世的时候是95岁,我二十出头,我跪在他床前哭着说,海伯,你怎么那么厉害,活这么久,我这么点岁数都觉得好辛苦啊。”苗妈卷一卷手里的稻谷,放下。

    “是啊,时间过得很快。我活到60就好了。”

    “我之前也这么说。可是,我今年都65岁了。二伯母记得吗?她是63岁那年走的,我们妈是70岁走的。”苗妈停了停。

    “苗苗啊,赶快割,下午我就没来咯。”四婶伸了伸腰。

            苗苗打小干活,就是个活稻草人,惊小鸟的工具人。

    “那天我女儿说,爷爷说他再吃五年饭。爸今年85了吧?”四婶接着说。

    “是啊,他怎么知道再吃五年饭?看他,我们真的比不了,现在还能跟我们一起割稻子。地里不光长庄稼,也长力气呢。看看现在的小伙伴,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当当稻草人不错。”苗妈笑。

    “不过呢,人真不能活太老,咱妈那会儿有爸,身边有人方便不少。就洞井村,有个老太太,儿子儿媳常年在外面,脚摔断两次,就那么拖着两条断腿好几天。后来去接骨,两条腿绑着拉,就只哼一声,太坚强了。”四婶叹了口气。

    “孩子不在家,真的不方便。人这一生,最后好死就好。久病床前无孝子。”

    “是啊,我妈有我们七个女儿,一个人轮不了几天。就这样,当时你四弟还敢说我喜欢去我妈那,导致阿明一直哭,他那会儿才两岁。”四婶声音高了些。

                  3

            张苗苗看了看手表,九点,上午这一丘能割完,下午剩半丘,也能完成。打小张苗苗总问:“今天一天可以割完吗?”妈妈的回答也不变:“有稻割,怕什么,巴不得天天割呢。”

            收获的季节,怕没得收,没人怕收得多,所以,不管多早起、多晚睡,大家都是乐呵呵的。

    “喝花生牛奶了,先补充能量,饿了,没力气。”苗苗妈大声说,“给你爷爷也拿一罐,少走几步也好。”

    “爷,喝花生牛奶了。”

          记得小时候,干活到半中间,最开始是喝绿豆稀饭,加白砂糖,那个时候的绿豆粥真好喝,甜甜的,现在想起都清爽。后来,有时候是粽子,配仙草冻,消暑又解渴。仙草冻,是绿色的仙草,晒干,放水和按比例调和的米汁熬,最后冷却,黑黑的仙草冻就成型了。切成手指大小的小条,加糖或蜂蜜水食用。

              4

    “你踩得怎么那么费劲呢?打谷机往上的时候,你不用力,下去时才用力,手抓紧稻谷,别被打谷机吃下去。可以了,一次打不下来的就是空的,打下来也要筛掉。”妈妈头也不抬割着稻子,却掐准了苗苗犯错的每一个点,真不错。不过,这个因势利导、借力打力的法子真的很不错。

            张苗苗觉得割稻子是个人都可以,打谷的时候发现割的技术高低,一过手就知道。没经验的割的,要么太大把,要么太小把,拿的时候很不方便。有经验的割的,堆放整齐,一搓一搓刚刚好。

          一直一直割,确实无聊,生产队的时候,比赛选各种能手,让无聊的生活有点刺激,赢,开心,没赢,继续努力,不怕,不妒,挺好。

          记得小时候,搬完稻谷,大人们收拾,挑的挑。小孩们,满野跑,捡稻穗,这可是私产。稻子熟时,也是桔子成熟时,外地人会拉着桔子进来,除了现金,还可以拿稻谷换,即使是田里刚割的也可以。所以,小孩子捡得可勤快了,嘴里叼着稻杆做的口哨。笑声、口哨声、赞美声、扁担有节奏的嘎吱声……

          “哟,你爷爷手脚还是麻利,割完三分之一了,下午你们肯定可以割完了。”四婶对着张苗苗说。

    “爷,回家了,回家吃饭了。”

    “好,回家吃饭,那我们先走吧,笨鸟先飞。”

                  5

          身体像旧机器,一直转,也就一直转了,一旦停下来,再要启动就每一寸每一次地启动,伴随着关节咔擦声。能躺着的一小时,真的像在天堂一般。起来的那一瞬间,也像经历了十八层地狱。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6

    “苗苗,往这个方向割出去。”

    “妈,这边比较凉快。”

    “哈哈,对,但是稻子的长势跟你的方向逆着了。”

    还真是,换一个方向确实好抓握多了,不会散着,脸也不会被割到。

      “我来。”

    “爸,那我拿给你。”苗苗想着老爸好不容易来,好好用,一撮接一撮,绝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有稻谷时,打谷机声音沉闷,没有稻谷时,打谷机轻快得唱起歌。

    苗苗仔细辨别着声音,听着听着,入了神。干农活最开心就是手机械地做着,心里可以天马行空、前世今生胡乱想开,打小利用干活时幻想了好多人生,虽然一听下就忘记,但,当时的满足,至今不忘。

          爸爸确实干活快,但一会儿就要坐田埂上,抽根烟,眼神随着缭绕的眼圈,出了神。之前只道是他懒,现在想来大概是力气大、又快,一下就抽空了,需要坐着回神,也顺便放空或幻想吧。

    在体力上,男人确实比较占优势。但女人和老人,细水流长,一口气,半口半口地吐,反而可以将时间拉长。就像苗妈和苗爷爷,慢慢地,不疾不徐,按部就班,也可以割完一整片。

        按照自己的节奏就好,不慕他人快,亦不自怜自己总是不休,各有各的业罢了。

                7

            苗爷爷二十几岁入赘张家,育有三子,虽脾气大,偏心,但勤勤恳恳。随着年纪增长,也明白长子虽不是亲生,却孝敬半生,也就出现了85岁,依然来帮忙割稻子的一幕。

            看着苗爷爷,村里人经常会说,一个外地人真不容易来了一辈子了。可是,女人不都是嫁人后便一生都在婆家,从没人觉得不容易,待了一辈子,只当她就是这个村子的长辈。这样想来,好像对入赘男人不太友好,实际上把他当村里人,但观念还是有外人,觉得可怜的样子。

    世人啊。

              8

          苗爷爷用自己的一生证明了那句话:力气越用越有。

    看着苗爷爷拿着稻子,总想起袁隆平先生的禾下乘凉梦。

    恍恍惚惚,悠悠哉哉。微风停在肩头,汗因风止;乌云作伞,洒一片阴凉。

    小孩儿漫山遍野奔跑,洒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男声女声,号子声,斗嘴声,响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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