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白居易·《忆江南》
江南梦在心里蛰伏了那么久,久到如同对未来的浑浑噩噩。摸摸索索地看到江南的样子,我才知道什么是人之所想,心之所往。
北方有厚重的白雪皑皑,岭南有酷热的艳阳高照,而江南刚刚好,一年四季轮廓分明。她灰檐白墙,桨声灯影,优雅肃穆,有着千百年来的诗词洗练过的雅致。那些在诗词里的想象而拼凑的轮廓,我在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心中念道:是了,是江南了。
(一)
金陵,纸醉金迷的一梦。
晚间灯光照出了青石板雕刻“古秦淮”石额的灰质。曾经的灯红酒绿,琴音歌舞,才子佳人之地,如今大型灯会初上,游人如织,可见当年盛况,夜泊秦淮就已经满足了对金陵的念想。“乌衣巷”赫然在目,不在夕阳斜地时候,而在二更时分相遇。刘禹锡所在的时代现在已经是宵禁的时候,当时空无一人的街道和现在的熙熙攘攘必然两样。
夜泊瓜州,枫桥夜泊,夜泊秦淮……历代流量大V们的夜泊情思实力带货千百年。来金陵,就是为“夜泊秦淮”这四个字,潺潺流水、灯影桨声,你侬我侬,如今在这情境里,只想呆着觅一些古着的味道,想着古人如何在此生发出旷古的情思,在心底来一场时光穿越和那些浓词艳赋的通感共鸣。
俞伯平和朱自清两位名匠还写了同题散文《灯影桨声里的秦淮河》,也是一段佳话。但是粗粗读了,都不是喜欢的风格,总觉得男人就应该成就事业,挥斥方遒。而辩论说理,形神涣散、捕捉感受甚至于柔弱无力,无病呻吟的散文应该留给女人,女权在这里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擅长的人做擅长的事情。
徒步穿过一大片的玄武湖,接近城门的时候,恍然如同到了陕北的榆林。那里是塞北,抵御北方游牧民族的城墙苍茫而立。我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无知无畏的时候去过,印象中是黄尘筑墙,阳光耀眼,那是夕阳武士和紫霞仙子断情的城墙。而这时这里树木高耸,黑色的枝丫如同在视力所及的天空做简笔画,城墙巍峨耸峙,气吞万里如虎。
“南朝四百八十寺”,转出城墙就到鸡鸣寺。鸡鸣寺起源于南梁,当时全民对佛教的迷信痴狂如同中世纪欧洲人陷入蒙昧无知,仅知道礼佛念经的昏蒙。寺庙在一个小山包的顶上,算不上多阔大,然而香火鼎盛却是真的。
时间走的太快,我却走的太慢,而值得去的地方又太多。庆幸的是,不枉来过,可以给想象一个落脚点。宝玉,黛玉,宝钗他们也在这里,这是金陵富贵乡,才子佳人梦。
(二)
扬州慢,慢扬州。
扬州的“喝早茶”和 广州的“叹早茶”品类极其相似。在江南园林里喝早茶,喝到了岭南没有的花色玻璃装饰,平添了些淡然,也许和这座城市的慢有关,我们两个人在扬州的迎宾馆早茶点心不到一百元吃到已经不想吃午饭了。
旁边就是瘦西湖。在江南,亭台水榭的气质和外地仿造完全不同,早茶春景,还有意外好喝的“扬州春”,我似乎做了一个杜丽娘一样的梦。我想留在扬州,在瘦西湖旁边住着,看春夏秋冬的诗景,吃着精致的点心,此生足矣。我不贪心,如人所说“反正扬州这种地方此生肯定不会只来一次”。
“瘦西湖”沾了西湖二字的光,似乎就屈正主儿一等,她确实没有正主西湖的气韵,那杭州西湖上那杨柳,雷峰塔和濛濛的湖面,就不用怀疑那是西湖了。苏堤、断桥、白塔,在汉语世界里能勾起同样的记忆,这就是民族的记忆传承,如同味觉。历史和现实在这一处处景观里链接,对有心人来说如同朝圣,没有这些,它们都只是一条河,一处湖,一座塔,一处娱目之景,江南的意义在于烟花三月贯通古思,如此新鲜的春就是引动古人情思的灵感之源。
扬州也有古街,比杭州的小也比杭州的清净。夜月升起,亮在街中心,“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江月何年初照人”,这片清净,反而像想象中的淮商鼎盛时期的市井街道了。街道一头就是京杭大运河,在夜间,只看到石碑标示,遗憾未能看到它贯穿古今的身影。
(三)
这几天听到一个词叫“一个人的精神成长史”,如同加班狼狈的时候也要记得涂口红,再奔波无所依的时候也要记录,只为婆娑老矣的时候还记得我那时候这样想过,那么无知无畏无聊无所依傍过,像只小蚂蚁也认真思考过。
江南,再怎么翻繁嘈杂,怎么乱世浮沉,她也总是不会忘记抹上胭脂水粉,让她那江南的烟雨始终灵秀婉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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