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们都被风吹散在天涯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秋阳明媚的午后，张艾嘉的声音穿透时光在尘埃飞舞的空气里反反复复诉说心情。

这一刻，时光静止。

后来，我们都被风吹散在天涯

01.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时刻，无论周遭如何喧哗，你的耳边，只单曲循环着自己最喜欢的旋律，有阳光的日子，就静静地看窗外光影斑驳，窗户玻璃上投了一层薄薄的透明的亮。那个时光静止的场景，感觉心在慢慢沉淀，沉淀出的静谧让人恍如隔世。不问世俗，抛却纷扰，恍惚间似无处安放心灵的呓语者找到了心灵的彼岸。

那个时刻，你只属于自己，只和心里的另一个自己直视、相拥、对白。不管现实的世界是如何兵荒马乱，此刻，你莫名觉得幸福满足。

多年前，乔也曾经遇到过另一个这样的自己。她叫北。

那时，她们还是象牙塔里的同学少年。

记忆里的北很削瘦，皮肤黝黑，身姿娇小。一头如瀑的黑发总是在后脑勺被扎成高高的马尾，额头饱满，精致的鸭蛋小脸上镶嵌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下似乎覆盖着满满的心事。她不爱说话，但说出来的话却常常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她喜欢独来独往，但与人相处却和睦亲切，笑起来的时候露一口整齐亮白的牙，整个人看着文静明媚，又有一种隐约的傲娇倔强。

已经完全忘记两人是如何相识。

在印象的缩影里，她只记得她们两个算是班上的异类。偏文，痴迷于看小说，爱在纸上写字：喜欢的歌词，心动的文字，或者是自说自话的独白。

偌大的六七十个人的班集体，她们沉默安静，鲜少和班上同学来往。若不是上课老师偶尔的突然提问，你不会听见她们和同学有多余的交流，下课也看不到和其他同学嬉笑打闹的身影。她们各自坐在两个安静的角落，上课，作业，考试，打发安置自己迷茫的青春。

也不是没有焦虑。那令人头疼的数理化还有生物地理让乔时常感觉生无可恋。可是她们俩对于这个敏感的话题自动选择屏蔽。几乎彼此谁也不谈。只有交换小说和纸条是她俩乐此不疲的事。也许，这是一种盲目的信仰——这个世界，只要有人聆听并懂得彼此的心情，就有了足够的力量支撑着自己走出泥沼，哪怕眼前荆棘丛生，也不担心看不到明天。

时光悄然溜走。高三时，乔去了文科班。北选择理科。她们被分在了两幢楼，各自孤军奋战。联系也渐渐少了。

02.

再联系，是高考毕业后。

多年以后，当乔对自己的学生进行“努力和付出一定成正比”的说教时，她仿佛也是在说当年的自己。

她不是努力的那一个。

整个高中鲜少与他人交流的压抑，学习时不够用心积累的知难而退，恣意妄为沉溺于小说的放纵，家庭遭遇变故后不可愈合的内心创痛，面对众多面孔时的故作逞强，都把她硬生生压垮却又不得不拼命缝补内心的支离破碎……她觉得自己像个巨人，坠入深渊后慢慢向上攀爬，只企图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又觉得自己是片枯叶，未经霜染便放弃留在枝头的希望，只任自己飘零坠落。循环往复，她在自我分裂和挣扎中荒废了自己最好的青春。

乔去了一所当时在所有同学包括她自己都嫌弃鄙夷的专科院校。虽有万般不甘，但是她深知最终的结果已再无变好的可能。她累了，也没有重来的勇气。

去了新的环境，开始新的人生历程。可她不想结识新的朋友，也不习惯。她习惯活在从前。她时常想起北，这个默默陪在自己身边的瘦小的女生，她们一起看过那么多的琼瑶亦舒和三毛，听过那么多首的张信哲和羽泉；她们不八卦对方的感情故事，最终都不知对方那个心仪的男生模样；她们从不浮夸地去虚假鼓励彼此勇闯天涯，模考得了多少分将来要上什么学校也一概不知。只是因喜好相同就成为了朋友的她们多么可遇而不可求。

她们就像布在天空的两颗恒星，不交集却彼此照耀取暖，相互陪伴走过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纯真时光。

她觉得她很难再遇到另一个这样的自己。庆幸的是上了本科学校的北和她没有中断书信来往。

她继续向乔倾诉情绪，那些失眠的夜晚，那些深刻却不想被对方知悉的思念，那些令北深陷苦恼的父母的感情纠葛,还有大学里令人头疼的高数……她隐隐的说，乔安静地听，很少细问。她觉得读这些来信就是同另一个自己对话，懂就够了，无需多言，她们只是互相寻找一种精神的支撑。那种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默契让她们找到了属于彼此的安全感。他人无可替代。

03.

朋友仍然很少的乔快要毕业了。

这段友情在乔看来是岁月的宽容恩赐。前途未知，可这样一个人一直陪着你，她能体谅你的脆弱和孤单，乔很珍惜。毕业前她坐大巴去了北的学校，带上了自己给她织的围巾。寒风凛冽的冬天，北的宿舍温暖如春。她俩挤在一张上铺的床上，放下布帘，打开台灯，两个人像高中时一样在床上摆开了了书看，听着随身听，听里面王菲的《红豆》空灵脱俗，细说流年。离别时，在音像店乔给北买了她爱听的张信哲的新专辑。这好像是她们建立友情以来，乔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买给北礼物。

毕业后的乔听从自己命运的安排回到了生养她的小城，工作生活，嫁人生子。那些青春期的怅然若失渐渐散去，那些隐隐的伤痛在生活里早已经结了痂长了硬壳，她已学会云淡风轻。

北和她的联系渐渐淡了。她们不再写信，只是偶尔电话联系。乔断断续续的知道北大四时好像生病了，休学了，毕业了，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可是她得了什么病？她的工作怎样？她有没有学会照顾自己？她和那个他有没有完美的结局？她，还好吗？……乔都全然不知。

她们曾彼此独立又亲密无间地走过一段长长的路，分享过彼此最隐秘的心绪，却又保留着自己最珍贵的心事。她们交集而不错综复杂，像对方却又都做了自己。可是后来，人生路悄然分岔，她们奔往不同方向。她们再也无法跨过千山万水的层峦叠嶂去感知彼此的喜怒哀乐，她们的交点终止于生命旅程的某一个时刻。此后，她们都有了新的朋友，心事也许都有了新的去处。

那曾经紧紧牵在一起的手，终于被时间的洪流冲散。没有告别的仪式，就那样不知不觉，不痛不痒，自然而然的渐行渐远。

再后来，她们就变成了各自记忆里的一个符号，被风吹散在天涯。

后来，我们都被风吹散在天涯

04.

难得小憩的秋日午后，窗外的阳光那么暖那么软，回忆如同一幕无声的黑白电影，光影速递，那些年的青春影像一叠叠跃出脑海，无声翻滚。相聚离别都有时，记忆里的那些美好，像每一滴酒回不了最初的葡萄，她们再也回不到青春年少。

可是那些回不去的岁月乔也忘不掉了。

她仍然像当年那样喜欢看书，喜欢的文字不在纸上写，而是在手机里收藏，然后时不时地拿出来翻看。她仍然爱听歌，后来羽泉和张信哲都翻唱了别人的歌，那首改编朴树的《平凡之路》被张信哲唱得惊艳生动。她仍然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天看云打发庸碌时的无聊，像她们当年上学时一样，那天边流动的云似乎能开阔心绪舒缓凝重。她的皮肤开始长斑并有了皱纹，可是内心深处还一直保有一处属于自己的田园，像当年的她们，她喜欢在某个安静的时刻独处，就像这午后，回味时光，感慨生活，释放心情。无关他人，只拥抱自己。

她相信北也和她一样。

想念没有声音，她其实依旧牵挂北，记忆中那个瘦小的女孩，那个独立倔强的女孩应该值得拥有最幸福的生活。

她觉得现在的北一定在与生活的拼斗中盔甲加身，坚强勇敢。她能想象她披荆斩棘后，面带微笑的样子，露一口整齐洁白的牙明媚动人。

她知道，不管时间如何流逝，不管她们被时间吹散在何方，也无论多少朋友在生命里进进出出，那些年陪她走过孤单岁月的北所给予的温暖，就是生命里一朵永不凋零的花。

这些值得纪念的永恒，永不会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