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我把魂丢了〡连载第40章: 阴阳两隔

作者: 铁马老言 | 来源:发表于2017-07-20 11:24 被阅读54次
深圳,我把魂丢了〡连载第40章: 阴阳两隔

陈杰打通曾剑峰电话时,曾剑峰已经从他叔叔曾志杰那里回来。曾志杰也已经看了南都的报道,对于这家媒体,他和市里的领导都头痛不已。他们经常不听官方招呼,报道一些社会的阴暗面,让官方下不来台。虽然也多次找省委的宣传部门给他们提过意见,对他们在东莞的新闻部或威逼或利诱,但这帮人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软硬不吃,依然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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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这么大事件,他们不经宣传部门同意就大幅报道,在本就外来人与本地人,尤其是外来民工与本地管理机构矛盾重重关系紧张的东莞,搞不好会引发大乱子。而且东莞这地方港澳台和外国人很多,这种新闻很可能会被外媒转发,那对城市的形像损害更大。他看新闻的时候还希望自己的侄子没有牵涉其中,因为他知道这个侄子虽然挂着联防队长的职,但并不大具体管事,没想这个乱子就是他亲手捅出来的。没办法,他是大哥的唯一儿子,而且自己很多事还用得着他,不能让他出事,必须把他保下来。他在听了曾剑峰的汇报后,吸着烟在办公室踱步良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他对曾剑峰说:“这事这么办。你呢是按章执法,发现那个摩托仔非法营运,你依法将他带到派出所进行处理。到这里,你的行为都是合理合法,有据可依的。后面他畏罪逃跑,你手下的队员追出去将他打死了,这里面你并没有下手,是队员们的责任。你只要找你手下的队员,让他们中的人出面把这事背了,你就没责任。

至于队员,这也不是多大的事,只是执法过失,不是犯罪,他们本来就不是派出所的正式编制,属临时工,把他们开除掉,给点好处,再给死者多赔点钱就是了。现在的关键是死者家属,只要他们不闹,上面就好处理。你回去,好好做下死者家属的工作。这些乡里人,进城的目的就是赚钱,只要多赔点钱,再吓唬一下,估计就不会说什么了。”


是啊,我前面抓他完全是依法办事嘛,后面打他,又不是我先下的手。曾剑峰人胖,跑得慢,等他出去时,手下的兄弟已经把刘子铭踩在地上开始狠揍。自己虽然也上去踢了几脚,但那么多人,谁知道致命的伤是谁造成的?找个没什么背景的队员,许诺点好处把这事背了就是。叔叔不愧是当副市长的,就是站得高看得远。他放下了包袱,抱着轻松的心情回到了所里。

当陈杰打电话来说刘子铭的老婆已经来了,要去看刘子铭时,他带着手下两个心腹赶到了医院。不久陈杰带着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来到医院门口。陈杰介绍说男人叫老周,是和刘子铭一起租房子的,女人是刘子铭的老婆,叫谢莉华。曾剑峰看了眼老周,心想这人也是个摩托仔了,他记住了他的长相,心说看他识趣不,如果敢暗地里掏鬼,以后找机会好好修理他。

深圳,我把魂丢了〡连载第40章: 阴阳两隔

在医生带领下,一行人进了太平间。医生打开屋里的灯光,将一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掀开,仅是露出脖子以上的部位。屋里开着很强的冷气,而灯光亮得有些过火,白惨惨的,配着那飘浮着的冷气使太平间阴森凄凛。

曾剑峰与两个手下看着这个昨天在他们脚下死去的人,心里有些惶恐不安,似乎生怕这人忽然坐起来,将手伸向他们的咽喉。尽管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出于下意识手仍紧紧的握着拳,微微的往后退到了人群后面。平素一贯嘻皮笑脸的几个人难得的保持着静默,不是出于对死者的敬重,而是因为对鬼神的恐惧。

只有那个带他们进来的四十来岁精瘦、戴眼镜的男医生,对这样的场景早已司空见惯,漠然的站在边上,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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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铭静静的躺在铺着白布的停尸床上,身上也盖着白布。头顶上白色的光照下来,整个脸也是惨白的,像涂了一层厚厚的石膏。只有那稀疏的头发,黑黑的眉毛,以及凌乱的胡须,说明这不是一个石膏像,而是一个真正的人。当然此刻,他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死人。

刘子铭的表情是平静的,安详的,似乎还带着一点笑容。不知道这是医生化妆整理的结果,还是刘子铭自己觉得终于解脱了?他或许觉得自己的那些梦想,真的只是幻想?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空想?或许死,是一种最大的解脱,从此既不用再劳累,也不用再抱着虚幻的梦想而麻醉自己?


谢莉华走上去,看着已经半年多没有见过的丈夫,觉得有些陌生。他不像是自己的丈夫,那个在家里沉默寡言,却总是不停的劳作着,把家里该做的事都熨帖地做完的丈夫。那个吃饭时总是把好吃的菜夹到女儿碗里、妻子碗里,看到女儿与妻子吃得津津有味就露出满意微笑的丈夫。那个躺在身边,总是给自己描绘着建房子梦想的丈夫。

春节他走的时候,抱着女儿,久久不忍离去。一边脸贴着女儿,一这脸贴着妻子,眼泪打湿了三人的脸,粘糊糊的。走到对面的山坳上,还停下来,回头喊:“美兰,你要认真读书,一定要考上大学啊。”

现在,他再也不会喊了。他再也不用每天起早贪黑的去载客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的逃避联防队员的飞车追捕了,但他也再没有机会去圆他建楼房的梦了,再也没有机会在城里心安理得的住着,带着外孙散步了。

谢莉华抱起刘子铭的头,用右手在他脸上轻轻的抚摸着,就像刚结婚时,早上她醒来了而刘子铭还是酣睡时一样。她没有去揭开盖在他身上的白布,她知道那下面一定是青一块紫一块,伤痕累累,她不忍去看。或许,在她心里,没看到就意味着他身上是干净的,以后在梦中看到的他,会是健康、干净的正常人。他去了,这个与自己生活了近二十年的男人,就这样去了,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几滴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滴在刘子铭的脸上,像早晨菜叶上的露珠。早上有露珠的蔬菜总是长得特别快,味道特别鲜美,要是他也能在这露珠的滋润下重生,那该多好。然而,那眼泪从刘子铭的脸上滑落到停尸床上,瞬间只剩下一个似有还无的水印,就像几滴滴到沙漠中的水瞬间消失,连杂草都不生半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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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适时的走上前来,将白布重新盖在刘子铭的脸上。就在他要将布全盖上时,谢莉华猛然拉住了他的手,跟在后面的曾剑峰心里一顿,以为她要有什么动作。但她只是停了一瞬,最后看了刘子铭一眼,就松手了,似乎是要将刘子铭最后的面容,刻到她脑海里。医生没有吱声,轻轻的将白布平整的盖在刘子铭脸上。整块的白布平滑洁净,如一块汉白玉,寂寞的躺在世界的一角,阗寂无声。


曾剑峰将谢莉华、老周、陈杰等人带到派出所,拿出一份《死亡调查报告》、一份《事故调解协议书》给谢莉华,说道:“对于你爱人刘子铭的死,我们派出所表示很遗憾,在此我也代表派出所表示道歉。虽然这事是因刘子铭非法营运,又拒不接受处罚,畏罪逃跑而引起,但我们所里的同志在执法时也存在一些失误,执法不当。我们将严格查清这些同志的责任,给予严厉处罚。

出于对刘子铭家人道义上的扶助,我们派出所愿意向他家人支付二十万元的赔偿。你看,如果没有意见呢,就在这份《调解协议书》上签字,签字后就可以将刘子铭的遗体火化了,让他早日入土为安。”最初他让陈杰和老周他们说是十万,但在听取了叔叔的意见后,他下血本,将赔偿提到了二十万,以尽快将这事摆平,免得夜长梦多。


谢莉华没有去看那份《死亡调查报告》。事情很清楚,报告怎么写也改变不了刘子铭已死的事实,她也无意去追究真相。她一个农村妇女,无权无势,追究出真相又能怎么样呢?能让他们得到应有的制裁吗?自己能得到什么?还不是继续在农村里种地干活?她甚至也没有仔细看那份调解协议书,只是大致看了下赔偿的数目,问了下:“赔偿哦是把啊?”

曾剑峰一下没有听懂,愣了一下,疑惑的看着陈杰。陈杰附在他耳边,轻轻的说:“她问赔偿怎么给?”

曾剑峰松了一口气,问钱就好办,说道:“可以给你开一张农村信用社的存折,你在全国农信社都可以取。”

“你们把存折拿来,我就签字。”谢莉华把《协议书》很慎重的放在桌上,生怕它被风吹走。这是二十万,刘子铭的一条命,都在这张纸上。她漠然的看着那张纸,看着那黑的字一个个整齐的排列着,比刘子铭那稀疏的头发和凌乱的胡须整齐多了,就像刘子铭一直向往的城里楼房一样整齐的一排排。

好了,这下你终于住上城里的楼房了,谢莉华心想。抬起头,又望向窗外远处的楼房,那一扇扇窗户整齐的排列得就像纸上的文字。你会在哪扇窗子里呢?我不知道,也进不去。

曾剑峰看看表,已经过了银行营业时间。“要不,直接给你现金也行。”他怕夜长梦多,二十万现金陈虎那应该拿得出来。

“我不要现钱,拿哒不安全,你明天一早给我办个存折。”谢莉华断然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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