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结果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像一大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冷,从头到脚,神经密密麻麻,从头到脚趾将她勒紧。她无力地瘫倒在地板上,两眼空洞地缩在墙角,紧紧环抱着自己的双臂,嘴唇哆哆嗦嗦,却没有流下一滴泪来。
“HIV阳性。”检查单会说话似的,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灵魂飞向房间的上空,蔑视地看着瘫软如棉花的肉体,一字字如拳头不停地沉重打击。
她突然放声大哭。
刚种不久的睫毛一根根被泪水冲掉,她只是哭只是哭。
窗外开始噼里啪啦地下午,噼里啪啦,稀里哗啦,哗啦哗啦。四面八方的风排打她的窗子,也把她的哭声深深掩盖。
她记不清,是不是在这样一个稀里哗啦的雨天,天空布满阴沉的云团。她在路上绝望地走,深一脚浅一脚洒了一地的泪。
夜晚,路灯,雨。
“你去哪里,我载你一程吧。”
穿过厚重的雨帘,透过车窗,她看到模糊的人脸。也看到玻璃窗上的自己,雨水和泪水糊了一脸。她从不曾想过自己这样狼狈。
明亮的浴室,狭小的房间,客厅横七竖八的健身器材,板寸头。是他,是他吗?
她对他一无所知。
洗完澡,她穿过他的篮球服,9号。深蓝色床单,灰色窗帘,雨。
她记得在那样一个雨天,她洗去雨水也洗去满脸的妆,她没看清他的模样。
她站起身来,洗去泪水也洗去满脸的妆。
换上家居服,心平气和地开始做晚餐。
他喜欢吃的酱汁排骨一定要先蒸去腥味,所有的蔬菜先用盐水浸泡,肉片切得一定要薄……第六年,她熟练地做着手上的一切。
她知道他的脚步声到了哪一步,她能在他钥匙刚拿出来马上帮他打开门,她会接过他的外套和公文包,他们拥抱。
他什么都讲究,除了女人。他对自己富有激情,对她富有责任。每一天,他们对对方说,我爱你。
这一天,一如既往。
他再不去加班,在家里处理完事务,她在床上听到他放水洗澡。
她装作睡着,流了一夜的泪。
他进被窝试图拥抱她,最后他转向另一边。
他的呼噜声响起的时候,窗外开始下雨。
“离婚。”他嗫嚅着,把桌上的纸张拧成一团。“你就知道你自己,你以为离了婚就会比现在过得好吗?”
“我不是你,我不好。我不能再跟你继续下去。”她开始哭起来。
“能不闹吗?”他从后面抱住她。
“不,这一次我已经决定了。”
她接到很多电话,他的家人和她的家人,她像做错事的人接受没完没了的指责。
她看到未来的几年时光向她走进,她会离群索居,生了一场治不好的大病,在她死后得到一声声摇头叹息。
她要一个人面对死亡,她会不敢生病,她会在每一天的每分每秒受尽煎熬,她要怎么面对,她一个人。
她不曾告诉任何人,一个想质问却没有头绪的人,一个熟悉却无法开口的爱人。
雨停的那天,她如梦初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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