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从县城出发,经过了二十多个小时的摇摇晃晃终于到达了北京,我刚从车站下来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裹挟着向前走去。我知道自己又迷了方向,我曾经怀疑自己的智商,因为除了在我们村子里我可以摸清方向外,在其它地方就会晕头转向,而这一次是在北京,中国的首都,一座令人望而生畏的城市。等我走出了火车站就看到了好几座桥,上面跑着各种各样的汽车。北京的冬天是很冷的,还好我带了大棉袄,这是父亲赶集卖豆芽经常穿的那件军大衣,虽然有点破旧,但是很保暖,我小时候经常钻进这件大衣里,父亲会把我抱起来,扛在他的肩膀上,而现在,这件大衣对我来说变得小了。
天空是阴暗的,漂着一层浓厚的灰色的云朵,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雾霾,当时还以为要下大雨。
我摸了摸父亲给我的一千块钱,知道它还躺在我里面的衣兜里时就放心了。父亲告诉我到车站了和一个人打电话,我从兜里掏出了手机,打给了那个叫大伯的人。电话响了一会后,对方接通了问我干什么的,我告诉他我是陈勇敢的儿子,他连着奥奥了几声,接着告诉我让我乘坐90公交车在某站下车,他会在那里等我。我挂断电话后,就开始找公交车,我走到一个路口时,正好碰到一辆90公交车往我这边驶来,我挥了挥手,可是车子从我面前经过时并没有停下了,我有点纳闷,大城市的公交车不拉人吗?可是车上明明站着那么多人。我又继续等待,过了十多分钟后又来了一辆车,我再次把手举起来,这辆车还是开走了。
我很疑惑,正要给那个人打电话时,旁边的一个老头问我要去哪里,我说要乘90公交车去一个地方,但是拦不下来这些车。那个老头笑了笑,告诉我要去公交车站牌才能坐车。我问他什么是公交车站牌,他给我描述了一下,又给我指了指90公交车站牌的方向。我掂着行李就往那个老头指着的方向跑去,终于在站牌那里拦住了车。
大概半个小时后,我就下车了,在那里等了一会后,看见一个人朝我走来,他看了看我,问我是不是老陈的儿子,我点了点头,又对他说是的。他挥了挥手,让我跟着他走,我掂着东西跟在他的后面,又坐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一个餐馆门口,他告诉我我以后干活的地方就在这里,我抬头看了看这座餐馆,大概七八层那么高,他领着我从后门走了过去,在那里又和几个人见了面,这几个人应该是餐馆里的,接着我就被其中一个人领到了宿舍,我把东西放在了宿舍里,他说完让我休息一会后就出去了,我把东西放好后,又伸手摸了摸兜里的一千块钱,钱还在。过了一会,那个叫大伯的进来告诉我在这里好好干,以后就会挣到钱。我点了点头,看着他走了出去,我按下了父亲的电话,在电话里父亲告诉我要好好干活,不要嫌累,我答应了他。
挂断电话后,我躺了下来,准备好好歇歇时,房间里就来了一个胖子,他把我叫起来后就领着我进了餐馆的后厨,他告诉我一个人工资一千五,干好了会有奖励,干不好就会被罚钱。我点了点头,告诉他我知道了他说的话了。他笑了笑,就挥手让我去洗菜了。
后厨挺大的,里面和我一样洗菜的有七八个人,大部分是和我一样年纪的男孩、女孩,还有一个和我母亲差不多年纪的大妈,她看了看我笑了一下,我也看了看她,但是我并没有笑,父亲告诉我凡事凡人要多留一个心眼,我记住了这句话。正当我洗菜的时候,她把自己的菜盆端到了我的旁边,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不能以我的方式洗菜,这样是洗不干净的,我点了点头看着她,她给我演示了一遍,我说没有看清,她又给我演示了一遍后,我告诉她知道了怎么洗菜了。她看了看我,就又端着盆子回到了她原来的位置。后来,她告诉我说,如果菜洗的不干净,会被掌勺的大厨举报的,到时候就会被扣工资。
就这样,洗了快一个月的菜了,原来父亲和母亲在家里和我商量让我去饭店干活,先从打杂工开始,再学切菜,最后能够跟着饭店的大厨学习手艺。我们村上干饭店的李叔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现在家里很有钱。母亲告诉我说,以后不能没有一个手艺,不然就会像我的父亲一样在工地上给别人打工,辛辛苦苦几个月,最后钱都不一定能要过来。母亲希望我学会一个手艺,能够自己养活自己,不要再走我父亲的老路了。
可是洗菜的日子还是依旧,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跟着给大厨切菜,我问身边同是洗菜的几个人,他们有的洗了半年,有的洗了快一年了,却还是一个洗菜的,每个月奖奖罚罚只能拿到一千六百块钱,而一个切菜的一个人能够拿到两千五百块钱。而听那个大妈说她在这里干了快二十年了,因为她和后厨老板是一个村子里的,每个月可以得到多两百块钱的工资。
晚上那个胖子把我从宿舍里叫出来,告诉我说要先交八百块钱作为押金,他说饭店流动工作人员不能太多,为了防止干几天就想走的人存在,每一个进来的人都必须交这些钱,干满半年后就会返回来,还让我回宿舍问问其他人是不是这样。我回去从枕头里掏出那一千块钱,从里面数出八张后又数了三遍后才出去给了那个胖子。
等我回宿舍时,大家都问我有没有交钱,我点了点头,同宿舍的几个人告诉我说这些钱是拿不回来了。因为他们几个交的钱现在也没有要回来,那个胖子从半年拖到一年后,从一年拖到两年也没有返回来钱。我问他们工资会不会给发,他们点了点头,对我说工资是发的,不过是两个月一发,并不是一个月一发的。
我坐到床上想给我父亲打一个电话,看了看时间觉得他们该休息了,就放下了手机,躺在床上后从枕头里掏出了剩下的两百块钱,我侧着身子看着这两百块钱,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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