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煜道:“四师姐的猜想验证之后,我们将其上报给异域和长生教。商讨之后,异域和长生教联合下令将所有牧族之人隔离在落羽城内,由落羽城弟子专门治疗,期望牧族之病尽早治愈,以解衡界之难。只是可惜,事与愿违……”
扶玲问道:“你们……没有治好他们?”
原煜点头道:“我们尝试了很多方法,但其效甚微。”
说道这里,原煜又是一阵低落,脸上尽是伤感愁容。
扶玲见势安慰道:“别伤心了,不是每种病都能治好的,衡界之中不是还有那么多绝症吗?你没治好他们不怪你,治病这种事本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嘛。”
原煜道:“可如果我们能早一点治好他们,他们就不会被灭族了。”
“灭族?”扶玲不解地望向原煜。她本以为是落羽城无法医治牧族之人,造成牧族一族之人因病而亡,但听原煜话里的意思,似乎另有隐情。
原煜道:“当年我们尽全力医治牧族,但不知是谁,把牧族是疫病之源的信息传了出去。那时疫病的情况十分严重,人人自危,都希望这场疫病能快点结束。而衡界中人知道牧族是疫病之源后,传出了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是让牧族人活,尽快将牧族之人的疫病治好,或者切断牧族与传染者之间的联系。而……另一种是……”
原煜没有再说下去,但扶玲已然猜到,续道:“另一种是让牧族人死,只要牧族人尽亡,灭除蛊母,衡界自然就没有疫病传播。”
原煜点头道:“不错。一开始时,大部分人都还对我们落羽城怀有信心。但时间久了,我们却没有想出任何办法,疫病扩散之势也没有遏制,反而更加恶劣。最后衡界两成人都染上了疫病,而希望牧族人死的声音也盖过了其他声音。”
扶玲试探道:“所以……牧族人被灭族了。”
原煜道:“当时衡界所有人都盼望牧族有人死去,只要有一个牧族人死去,便会有数万衡界人得救。甚至还有人说牧族人应当自裁,免得存活在世上祸害众人。除了铸脉境上的诸神外,衡界众人都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中在死亡的威胁下,每个人都变了。”
扶玲道:“最后羽族联合你们落羽城灭了牧族全族。”
原煜摇了两下头后,身体忽然一滞,点了下头道:“其实在牧族被灭族的十几日前,异域便下令华胥殿殿主梦寐音引牧族所有身染疫病之人入梦。”
异域华胥殿殿主梦寐音擅长织梦,让人在梦中沉沦,不愿醒来,最后于梦中断绝生机,可谓是一种没有痛苦的死法。
原煜又续道:“但被我师父拦了下来,他认为牧族之人并没做错什么,不该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为了避免其他势力残杀牧族之人,我师父布下结界,将两万牧族人藏了起来,秘密治疗,并下令落羽城弟子不得泄露其行踪。那段时间,我师父很难熬,他要扛着各方势力的压力,又要尽快找到医治疫病的方法,心力憔悴。”
扶玲这时称赞道:“寻安城主慈航济世,宅心仁厚,难怪那么多人尊敬他。”
原煜又苦笑道:“其实我师父没那么好,他曾和我们说过,如果衡界疫病传染致死超过一定人数,就会亲手了结牧族之人的性命。”
“嗯——”扶玲两颗明亮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转,又道:“也可以理解,当时那种情况下,想必没有几个人会把牧族人当人来看。寻安城主能坚持那么久,足见其人品高尚。”
“哼,”原煜望着扶玲道:“你似乎很了解当时的情境。”
“我来这凡尘俗世多少年,什么事情没见过。”扶玲饮了一碗凉茶后,一脸惆怅道:“灾荒之年,易子而食。那人哪还是人啊,不过是他人眼中的二脚羊,锅里的一堆肉罢了。还有那些身染疫病的人,除了家人,谁不是唯恐避之不及。更有甚者,一个村庄发生瘟疫,便围村封庄,让他们自生自灭。抱歉,一时失态,你接着说。”
原煜又续道:“伏州地处羽国,所以除牧族外,身受疫病之苦最严重的便是羽族。当时羽国六成居民染病,羽族四成族人染病,疫病结束后,羽族人数锐减两成,而且死的大都是青年与幼年人,由此引发的诸般困境,对羽族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当时最希望牧族人死的便是羽族。只是羽族不知牧族的藏身之处,无法下手,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我五师兄把牧族的藏身之地泄露给羽族。”
扶玲好奇地问道:“什么变故?”
原煜伤心道:“一个牧族人杀了我六师姐。我五师兄盛怒之下,将牧族的藏身之地透露给了羽族破风尊,又引开了落羽城弟子,后破风尊率三百夜羽隐士入落羽城,将两万身染疫病的牧族人尽数屠戮,更有五百身体康健的牧族人为了保护同族,被羽族屠灭。自此,世上便只剩下牧惜凡一个牧族人了。”
扶玲道:“如此说来,牧惜凡与羽族之间有灭族之仇啊?不过牧族其他人都死了,他为何还能活着?”
原煜道:“牧惜凡是我六师姐治疗的一位孕妇所生,他被生下时,正值疫病猖獗之时。而六师姐也无法确认牧惜凡是否身染疫病。后来为了保下牧惜凡,六师姐向极乐境借来了无心锁,借无心锁之力封住了牧惜凡的身体。无心锁为极乐境秘宝,能铸造坚不可摧,无孔可入的屏障,将锁内与锁外的世界分隔开来。”
原煜又续道:“后来牧族被灭,因为无心锁的缘故,极乐境极君瞳幽出面保下了牧惜凡,答应羽族终其一生锁住牧惜凡的身体,并隐瞒其身世。之后牧惜凡便在极乐境长大,拜瞳幽极君为师,出任极乐境的执密使。”
扶玲道:“再之后他叛出极乐境,趁羽姬夫人生产之时,前往羽国盗取秽泉,被羽君羽静发觉,两方势力相争,造成秽泉外泄,羽国两万士卒身亡,为防秽泉扩散,殃及无辜,羽静施净世诀,使得羽国化为焦土。”
原煜点头道:“不错。”
扶玲道:“如此说来,牧惜凡与羽族之间可是有着血海深仇啊。”
原煜叹气道:“谁说不是啊。”
原煜又喝了一碗凉茶,见扶玲托腮,两眼上望,似乎正在思虑什么,原煜便没有打扰她。
又过了两刻,扶玲回过神来,问原煜道:“原先生,你说若是日后牧惜凡败了,羽族会不会对我秋后算账啊?”
原煜瞥了扶玲一眼,答道:“放心,不会的。”
扶玲道:“你为何如此确信?”
原煜气定神闲道:“你们师徒并没有插手羽国之事,就算你们师徒帮着牧惜凡做了不少事,只要不涉及羽族切身利益,他们也不会追究。”
扶玲听后,低头看着茶碗中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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