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她是在老王的葬礼上。
她一身黑衣,面庞煞白,流干了泪的双眼又红又肿,两条腿好像一点力气都没有,被两位亲友左右搀扶着。
老王从来叫他的妻子都是“刘黎”,而不是像其他男同事那样称呼自己的妻子“我媳妇”或者“我老婆”。我对这个名字非常熟悉,但是他从来没带她来参加同事们的聚会。
老王有个女朋友的事儿在单位里成了公开的秘密。有同事说他经常带那个女人参加酒局儿,还说这女人能喝能唱嘴甜着呢,身材不错,颇有姿色。
老王经常借工作之名外出,往往一个下午也不回来。他在单位总是拖沓着一双黑色板鞋,但他出门有时会特意换上皮鞋。
我对他这一行为嗤之以鼻。老王不以为然,甚至大言不惭地讲他想离婚。说他和妻子是家里介绍认识的,是他同学的妹妹,家里老人恐怕要过世,希望能看到他娶妻生子。于是他们认识几个月后就结婚了。
婚后几年,她为他养育一双儿女,孝顺他的父母,但是没有得到老王的珍惜疼爱。
老王几年前贷款买了一套跃层楼房,装修得很豪华。他说他自己住一层,妻子领着俩孩子住二层,维持着形式上的婚姻。
我说老王你收收心过日子多好。他却悠悠地说和她没有共同语言。话说回来,谁家一心过日子的女人能天天穿着花枝招展今天应酬喝酒明天唱歌到通宵。
老王去世前一年,她过生日,我怂恿老王买个生日蛋糕,单位发了蛋糕卡,也不用花钱。他当时没说话,后来他给我打电话,让我帮他去订蛋糕,蛋糕卡在座位里。
成人之美的事必须办好。蛋糕店服务员问祝福语写什么,我自作主张:“就写‘祝老婆生日快乐!’”
不知道她那天的生日过得怎么样。
老王走后高额的房贷还不上了,银行把他的房子拍卖了,拍卖的消息在同事圈传开了,看着空空如也的房子照片,我想起来老王刚搬家的时候,给同事们看他的新家视频,乒乓球台子还在,只不过再也没有儿女同他一起打球的欢笑声了。
领导让我给她打电话,问问有没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她客客气气道谢,说带孩子回娘家生活了,房子卖完了还差几万块钱,东拼西凑先把银行的钱还上。
老王在的时候向不少同事借过钱都没还,他走后很多人去找她要钱,她没有争辩,竟是答应他们肯定还。
后来我们又微信语音几次,她请我帮忙替她去银行拿一些材料快递给她。温柔的声音里藏不住的是生的坚韧。苦难的日子并没有把她打倒,四十岁正是最好的时候。
人的命运真的很难说,不知道谁会在哪个地方卡住了过不去,更不知道咬牙坚持扛着扛着就迎来了转机。
善良的女人一定会有好报,就像大雪倾盆将山川河流冰封起来,一树红梅挺拔傲立于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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