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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到死心如铁-84 悠悠我心

男儿到死心如铁-84 悠悠我心

作者: 青色百合99 | 来源:发表于2018-06-20 20:28 被阅读2979次

    目录|第八十三章  相煎何急

    (呃,此章直男慎入)

    第八十四章  悠悠我心

    铁珩在伤病中还喝了一杯“重碧酒”的举动,到底没瞒过狄声。

    他和石海刚回铁骑大营,就被候在门口的狄先生逮了个正着。铁珩心里暗暗叫苦,这可真是天亡我也,非战之罪!

    老爷子横眉立目,足足骂了一炷香的时间。

    石海,这个挨一刀眉毛都不会动一下的铁汉子,居然被骂得眼圈都红了,差一点就泪洒衣襟。

    铁珩脸上依然浮着笑,心中却不禁生出一点怨怼来,那酒也不是他想喝的,不是赶到坎儿上没办法吗?都是因为他从开始就对狄先生唯唯诺诺,没有摆出莫州经略安抚使和铁骑主帅的架势来,所以才一再退让,越来越被动。

    话虽这么说没错,可就算再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在老先生面前乍刺摆谱。

    铁珩只好收拾起他的一腔野心,闭上眼,装死给狄声看。

    今夜的莫州,注定不会平静,或许会是他重返铁骑后最凶险的一夜。

    例行的针灸和苦药中,铁珩把李立清等人都召集到他的屋里来,不停做着各种安排。无数信鸽和信鹰在空中往来穿梭,传递着各种各样的消息。

    外面已经天色全黑,模糊的风带着西淀水的腥气,莫名地燥热,叫人难以入眠。

    铁珩披了一件烟罗纹的锦袍,坐在窗前,只觉心意惶惶,似乎一场噩梦初醒,虽然已经忘却所有惊心的细节,却仍觉得惴惴不安。

    果然还是出了事,三更天,李立清急急忙忙跑进来:“永川堡闹起来了!”

    铁珩立时坐直身躯:“谁挑的头?”

    “郑延,段指挥的马军副统制。”李立清挠头道,“本来都以为他在莫州城内,没想到他给咱使了个金蝉脱壳。”

    “咱们的人,有谁在永川附近?”

    “都在城里,离永川最近的,恐怕就是小朗,和他带的那些新兵了……”

    铁珩几乎想把手中的茶盏砸到地下,他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才道:“那就交给他吧。”

    李立清忐忑地问:“那些新兵才练了几天,能行?”

    “不行也得行!”铁珩一抿薄唇,目色冷冽,“永川堡离城三十里,现在再安排别的,都来不及了。”

    晨光大亮时,一切余波一一平定,飞翎扇着翅膀,把令人心安的消息送到他手上。

    自他从雁宿苏醒之后,总是感到有双无形的指抓攥着心脏,苦涩而又冰冷,到这一刻才有慢慢舒缓的感觉。

    虽然已经探明汪庆瑞并无大错,他也不打算把前锋军还给他了。今后的莫州,只有二十万北军和麾下的一千铁骑,什么前锋和苍武,都已经是陈年旧事。

    造字的先贤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只有一个中心是忠,始终如一,天下至德。有两个中心就是患,莫衷一是,祸起萧墙。

    他怎么可能吃过一堑还不长一智。

    铁珩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窗,只见满天奔马样的流云被风卷动不休,映得地上倏明倏暗。

    这样的一个日子,难道不该雨云密布吗?就像诗中所写,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难道不该有悠远的雷声像漫天兵甲从城头隆隆滚过,然后带来很多雨水,又冷又湿,叫人无从回避。

    莫州早就需要一场大雨好好洗一洗了。

    只可惜人这一生,并没那么多“难道不该”的事情发生。

    流云之外,天色一片纯粹的湛蓝,藏不下一点机心。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空居然如他所愿地下起了雨。铁珩只觉手足冰冷,看着窗纸上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只剩下朦胧的影子。

    铁骑大营一片寂静,似是一种有形的重压,连雨滴的噼啪声都消失不在。铁珩心中忽动,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走到门口。

    打开门,岳朗就在门前,也不知他已经待了多久,袍子都被雨水浸成了深蓝。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除了眉骨上有一个狭长的破口,好像并无其他异样。可铁珩却一眼看出,他肩膀随着呼吸的一起一伏过于沉重,标示着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

    听见开门声,岳朗没有回头:“你看,”他把一只袖子举到眼前,上面布满了深黑色的、斑驳的污渍:“现在,我终于和他们一样了……”

    铁珩只觉嗓子里哽着一个硬核,几乎疼得说不出话来。他抓起岳朗的手,虎口牢牢把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进屋里。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残余的天光,在墙壁上投下极其微弱的明灭。

    “别,别点灯。”岳朗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央求道。

    铁珩引他在黑暗中坐下,背靠着墙壁,两人都没松开彼此交握的手。

    慢慢的,铁珩觉得指尖触到的脉搏沉稳下来,岳朗低声说道:“还记得肖瑜吗?”他不等铁珩回答继续说道,“苍武军的肖瑜大哥,小时候教过我棍法,那一年差一点进了铁骑,后来因为膝盖上的伤才走的。”

    “今天凌晨,他就死在我的手里。”他的口气淡淡的,像是说起一件最平常的小事,唯有攥紧的手指,和加快的呼吸声出卖了自己。

    “袖子上的血,就是他的。”岳朗垂下头,“他说段指挥帮他供养寡母,郑延救过他命,所以不管如何,他的命都是他们的……”

    岳朗声音里那种万念俱灰的平静,一下击中了铁珩的心,他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他的头,靠到他的肩膀上。

    “所以我跟那些人一样,手里也沾上了同袍的血。”岳朗靠在他肩头,继续说道。

    铁珩偏下头,抵住他的头顶:“我昨天下午,也砍了段苍松的脑袋。”

    “呵呵,峣峣者易缺,皦皦者易污。”岳朗轻声笑,“掏心掏肺的自己人变成敌人,心里才会受不住。”

    铁珩不知还能说什么,只好紧了紧握住的手。

    “我没事,”过了好半天,岳朗才再度出声,“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什么是该做的。”

    铁珩记起自己说过,把生铁放在火里烧透,拿出来使劲敲打,叫做“锻”,几百锤几千锤打下去,再一身火热地浸入冷水淬火。

    究竟要重复多少次,才能完成铁变成钢的转变?

    他不禁心里密密疼了起来,骨头这么硬,心肠却这么软,要锻去这一身的棱角,怕是要痛得钻心吧?

    “我不担心,”铁珩抬手覆住岳朗的眼睛,柔软的睫毛蹭着他的手心,手指触到的却是干燥的皮肤。

    他的声音带着痛惜,却含着更多的欣喜,“因为你真的长大了。”

    拿开手,朦胧的黑暗中,他看到岳朗的目光动荡起来,一下变得无比幽深。

    铁珩只能转开头去。

    他想站起身,岳朗却握住他的手不肯松开:“你眉骨上面有个口子。”

    “没事,还死不了。”

    铁珩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小瓶烧酒,还有干净的布。

    只剩一只手,一切动作都变得难了许多,屋里又暗,他只有凑到近前才能分辨出伤口在哪。铁珩用布蘸着烧酒,为他拭去泥沙,又多蘸了一点,按在他的伤口上。

    “嘶。”岳朗轻轻吸着气。

    大概是真的疼吧,铁珩只觉另一只手下,岳朗的脉搏越跳越快。

    他扶住岳朗的额头,小心地吹了吹。

    “哥……”岳朗压着嗓子,声音喑哑得几乎听不清。

    “忍一下,就好了。”铁珩再次轻轻地擦过伤口,又给他吹了吹。

    弯弯的月亮小小的船。

    周围的世界,第一次变得温暖如春。

    不知过了多久,岳朗才艰难地抬起头,强迫自己坐了起来。

    “我……嗯……”他双手握在身前,好像不相信自己那样无处安放,“我……得走了。”

    “去吧。”铁珩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心中甜蜜和着更多的苦涩,浓郁地拧在一起。

    岳朗的脚步却轻盈而快意,充满了再也藏不住的雀跃,他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他笑时露出的牙齿和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眼睛。

    乱了,都乱了!

    如同海底最深处埋藏多年的金宝,和着朽骨泥沙一起翻了出来,血淋淋地暴晒在阳光之下。

    一招错,从此哥哥不像哥哥,兄弟也不再是兄弟。

    这茫茫大千世界,道路何止万万千,归根到底也不过就精简成两条:

    你敢。

    或者不敢。

    ---

    雨早就停了,余光在深蓝的天际留下了一道妖艳的绯红。岳朗骑在马上,觉得只要他一提缰绳,就可以连人带马一起飞到那片晚霞中去。

    要不是他还有好多事要做,真想带着雪影去原上飞奔一夜。

    西淀边,铁骑的新丁们三五成群坐在一起,只有吴为远离大伙,找了一片芦苇丛生的湖水,趴在那吐得昏天黑地。

    “怎么了?”岳朗跳下马。

    齐景脸沉着,低声说:“第一次见红。”

    “哦。”岳朗楞了一下,给吴为拍后背,“没事,使劲吐上一次,以后就再也不会吐了。”

    吴为只能吐几口吐沫,来表示对他的不屑:“说的好像真的,你也这么吐过吗?”

    岳朗轻声笑道:“时间太久,不记得了,应该也吐过的吧?”

    “真的?”吴为顿时觉得和这不近情理的承宣使亲近了好多,“你也是这么过来的?什么时候的事?”

    岳朗歪了歪头:“八岁吧。”

    吴为惊到了,半天都合不拢嘴:“八岁?”

    “别想太多,上天虽有好生之德,也不是给他们留的。”岳朗把手放在吴为的后背,动作温柔而又坚决,“敌人不死,你就得死。或者更坏,你的兄弟们会死。要我选,一万次也选他死。”

    吴为觉出背后手掌的温度,看着那一双强悍的眼中罕有的、温和的笑意,仿佛一下窥到了岳朗平时藏着不给他们看的东西,只觉鼻子一酸,眼前景物都变模糊了。

    岳朗勾起嘴角,又变成那种懒洋洋气死人不偿命的腔调:“我说大才子,你还不会骑马吧?要不要我带你去校场,摔两圈历练一下?”

    吴为翻了个白眼,身不由主地跟他往校场走去,边走边悄声问齐景:“喂,他刚才说八岁就杀人,不是真的吧?是编来骗我的吧?”

    齐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话这么多,不想骑马就睡觉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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