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窗外大雨如注，闪电不时划破夜空，似乎想照亮房间的每个角落。雷声好似贴着地面滚过。老早就入睡，被雷声惊醒的老太太，在床上辗转反侧。过了一会儿，只听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谁呀？”

“姥姥，我是萱萱。”

“你这孩子，外面下这么大的雨，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老太太一边问，一边慢慢挪下床，步履蹒跚地去开门。

“今晚的雨特别大，妈妈叫我来看看您。”

老太太开了门，接着打开了灯。萱萱提着东西进了屋，只见室内灯光昏暗，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一张书桌、一张凳子，还有一些简单的日常生活用品。

萱萱把姥姥扶到床上坐下，接着从包里拿出三百元钱递给姥姥，说：“姥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是从每个月的生活费里省下来的。”起初，老太太坚持不收，萱萱做了一番解释后，才勉强收下。接着，老太太问:“你妈妈呢，她在干什么？”萱萱回答说:“妈妈在加班，正忙着呢。”老太太沉默了几秒，然后叹口气说：“忙，忙，他们都忙，就只有我这个老太婆不忙。”萱萱知道母亲每天都忙于工作，已经有几个月没来看姥姥了，于是撒谎说：“明天是周末，妈妈说明天有空就和爸爸一起来看您。”只见老太太嘴角上扬，眼里噙着泪花。

萱萱从一个大袋子里拿出一把二胡递给姥姥，说:“姥姥，听说你年轻时最喜欢拉二胡了，妈妈怕你寂寞，就给你买了一把二胡。她说，在您感到寂寞的时候，你就拉拉二胡，转移一下注意力，你就再也不会寂寞了。”

老太太接过二胡，拉了一曲《梅花三弄》，声音婉转凄凉，不觉老泪纵横。

“姥姥，您怎么哭了？”

“你有所不知，我有好多年都没拉过二胡了，现在只要一拉它，我就会想起你姥爷，”老太太用手擦了擦眼泪，叹口气说，“可惜你姥爷他走得太早了……”

约摸40年前，老太太因为歌声美妙，加入了当地一支乐队，在乐队里认识了老爷爷。老太太美貌绝伦，老爷爷风流潇洒。当年，老太太是主唱，老爷爷是二胡演员。他们彼此欣赏，最后喜结连理。他们在谈恋爱的时候，老太太唱歌，老爷爷二胡伴奏。老太太学会拉二胡后，老爷爷唱歌，她就二胡伴奏。婚后没过多久，老爷爷因病去世，老太太坚持把孩子生下来，并抚养成人。后来，每当老太太想念老爷爷的时候，就拉二胡，每拉一次，泪如泉涌。天长日久，思念成疾。她女儿发现后，就将二胡藏起来，后来搬家弄丢了。

回想起往事，老太太感伤不已，不觉泪水涟涟。

“既然这样，那妈妈就不应该再给您买二胡了。”萱萱不解地问。

“几十年过去了，我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也许在你妈妈看来，我不会再因二胡想起你姥爷了。”

“那之前您是怎么平静下来的呢？”

“从那以后，你妈妈为了转移我注意力，知道我喜欢花，就给我买了一些太阳花的种子。那时我们家屋后有几亩空地，春天时我每天没事，就把那些种子撒一些在地里，到了秋天，那些蓝色的、紫色的、黄色的、粉红色的花开了，甚是娇艳，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花，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后来您怎么住在一边，不和我爸爸妈妈住在一块儿呢？”

“因为你妈妈每天都加夜班，很晚才回来，我睡眠质量不好，她怕吵醒我，所以就另外买了一套房子，让我住在这里。这里环境清幽，鸟语花香，屋后还有一片空地。”

“现在您屋后还有花吗？”

“当然。今晚风雨这么大，不知道那些花儿被糟蹋了没有。”

随后，她们聊了一些家常，比如萱萱的成绩和校园生活，萱萱的母亲身体怎样，她家有无困难，等等。萱萱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发现时间不早了，于是对姥姥说了一些嘱咐的话后，就离开了。

萱萱走后，窗外雨已停歇，雷声偶尔在天边滚落，闪电也暗淡了，屋檐上的水滴一滴一滴地落在雨棚上“叮咚”作响。小屋的窗子透出昏黄的灯光，二胡声忽然从里面传出来，在这寂静的黑夜里，合着水滴的节拍，悠远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