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三先生
老何老何四十几岁了,住在前郭北路小白街189号二楼左手边的一个单间里,进门右边有张床,对着窗户,没有窗帘,窗户上贴着纸的,外头看不进来。床旁边摆着一张桌子,烟灰缸装满了,地上到处也是烟蒂,墙角有一个矿泉水瓶,里面装着包谷烧。可能还有二两,也许一斤,不知道,谁知道呢?
老何原名何生,不晓得是好多年前,人们还叫他小何。小的总是会变成老的,不理会你是性张还是性李。
今天下雨,工地开不了工。老何去待了一会就回来了,一直睡到肚子叫了才起来,“好不容易躺一天你狗日的还不争气”,骂骂咧咧的才起了床。伸手从枕头后面拿了支烟点了,10块一包的龙凤呈祥,还是他叫老家朋友寄过来的,没剩几包了。饭后一支烟,胜似活神仙,醒后一支烟,也是活神仙。两口吸进去睡意便全无。
老何走下楼来,一条短裤,白色背心。刚走下楼口,一阵凉风袭来,冷得他打了个抖。楼下有一家小餐馆,卷闸门上写着四个大字。“沙县小吃”,这些年他走南闯北,所栖身之处50米范围内必有这么一家店。
“一碗大碗酸菜面,一笼蒸饺,老板”老何走进店里。
“好好,马上”老板连声应道。“今天没开工睡舒服了吧”老板一边搓着面接着又说道。
“舒服哦,要不是这肚子不争气,我得睡到明天”老何进来随便拉了个椅子坐下,不到5分钟,老板便把面连着蒸饺端了上来,接从又从旁边桌子上把那碟油辣椒拿了过来放在老何的桌子,老何吃不了酸辣酱,每次吃蒸饺必配油辣椒。每到一个地方,老何都先把附近的各种吃的都吃一遍,然后找准一家最好吃的,而后成为那的熟客,这样就不会每天想着去吃点什么。
老何自顾自的吃着,吃几口面,又接着一个蒸饺蘸一下辣椒。多年没回家了,他早已经习惯了外面的油辣椒,也挺好吃,能吃饱就行,吃饭,睡觉,拉屎。人生三大要紧之事,若这三样都能顺心,便是人生一大幸事。
“老何呀,你那个工地多久能干完啊”,今天生意比较谈,零零散散没几个人,老板也得空坐了下来跟老何闲扯一下。
“年底差不多吧,这雨不天天下的话”。说完,老何的最后一个蒸饺也吞进了嘴里。他吃东西总是很快,除了喝酒的时候。用他自己的话说,吃饭嘛,吃饱就行,细嚼慢咽浪费时间。
老何起身摸了摸肚子,“安逸,13块是吧,来”。说着从口袋摸出钱递给老板。
“天天吃这两样你不腻呀”。老板伸手接了钱说道。
“腻个屁,吃一辈子的东西”。老何说着走了出去。每次吃完饭,他总要去马路上溜达两圈,
走出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转眼来到了马路边上,天已经黑了,路灯全部亮了起来,街边摆着各种小摊,卖袜子的,小吃,烧烤。形形色色,叫卖声,摩托车声,汽车鸣笛,谱写出一曲曲动人的乐章。城市属于黑夜。
老何走在马路上,走得近些,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黑糊糊的脸变成黄色,却也没挡住岁月的侵蚀。他步子跨得很小,慢慢悠悠的,眼睛不停地张忘着,对面公交车站坐着一个美女,开超市的妇人训斥着她的儿子,清洁工还推着车在马路上走着,提着公文包的男人,椅子上依偎着的情侣。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老何走着走着,很坦然,很自在,一生都这么坦然。他的心里没有火,也没有烟。
黄昏临近,夜雨染成天水碧,有些人不需要姿态,也能成就一场惊鸿。
老何,全名何生,四十三岁,初中学历,17岁离开家出门闯荡。
初到东莞,工厂两年,觉无趣,再到上海,餐厅服务员一年,期间交一女友,相处2个月,卒。接而回到家乡,父母为其找一修车厂,又过一年。再次离家,到昆明,与朋友合伙做生意,两年,赚金30万,又三年,其父病重,回家照顾,大年初七,父撒手人寰。又一年,生意失败,未负债,小有资产。27,遇一生真爱,交4年,吵闹而散。其后到佛山,经4年,合伙人卷资产逃逸。积蓄光。时值35,其母终。留家两年,从亲戚到工地,辗转各地,随遇而安。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狈,余独不觉。已而遂晴,故作此。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定风波》苏轼
老何钟爱之诗,常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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