呉老三

作者: Zhouquan56 | 来源:发表于2021-11-12 06:34 被阅读0次

    呉老三

    一)

    加拿大的冬天漫长又寒冷,很象北疆的冬季。又让我想起再教育的日子。插队落户的生产队位于北纬45度的天山北坡准格尔南缘的绿洲带,同现在住的巴里市同处在一个纬度。所不同的是那里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十月下旬,西伯利亚的寒流南下,天气会骤变,冬天最冷可达零下40度。

    秋收一过,姜队长就按排生产队的马车,那是队里唯一的运输工具,开始为社员拉煤。那天 的队委会上,队长又提到队里饲养的二十多只小猪道:都长成条子猪了,每天食量太大,队里的饲料已经供不上了。"

    保管建议把猪分到社员家,说是承包分养,还有的说:干脆全杀了分掉。

    "为什么不把猪送到农场的猪场?"我说。

    刚刚参加县举办的理论学习班回来的我,滿脑装着"资产阶级法权""唯生产力论"等名词,认为分猪到户是走资本主义的回头路。

    几个队干部互相看着,都无语了。终于队长开口道:"几十头猪,十多公里路,怎么送去?"

    我自告奋勇的承担了下来。

    第二天养猪的朱姨念念不舍地目送猪到了村头,我挥挥手,骑着队里的那匹枣溜马,赶着一群猪上路了。

    戈壁上猪被我追的四处窜,到了半下午,终于赶进了猪场,取了猪场曹场长的收条,我感觉象个英雄一样。

    二)

    沿天山一带的蕴藏丰富的煤炭,那里有许多小煤窑,生产队也开了一个。我借着顺道,那天去了煤窑,多是出于好奇心,想亲眼见一下煤窑,还想见武老三,听说他很棒,力气大。在地头拔棍,是一种比力气的方式,我没碰上对手。大家常提起吳老三,认为我和他有一比。

    据说武老三为了攒钱取媳妇,一直坚持在煤窑。

    煤窑开在半山腰上,五个人一头驴,挖出的煤堆在窑口,黑色发光。听说吴老三在隧道里挖炮眼,借着一盏马灯,我进了煤窑。

    窑口一人多高,用木柱排列支撑,再往深处就没了支撑。隧道平行向纵深处,大约200多米,便来到了工作面。里面的空气又热又闷,只见一个汉子光着膀子,一身漆黑。

    自我介绍后,那张黑脸在微弱的马灯光下露出了笑容。

    当蒙眼的驴拉着装满煤炭的柳条筐,走出窑口那一刻,我顿时感到空气是那么清纯,天空是那么蓝。再回头,望见吴老三,脸上挂着憨厚的笑,那双眼睛让炭黑色的脸显得格外生动。

    那天我坐着拉煤的马车,一路上脑子里总闪出吳老三的那张黑脸,想象着那声电雷管起爆的沉闷炮声后滚滚而下的煤和翻腾四起的煤灰。回到队里已是凌晨。这车煤御在我们的临时住房外。

    三)

    三周以后,猪场曹场长找我声讨,说我赶来了一群瘟猪,幸亏隔离及时,没有染到场里的猪群。

    二十多头猪相继死去,剩下一只公猪,他扣下做为补偿,算是两清了。

    "煤窑上的吳老三带人取走了十多只奄奄一息的瘟猪"。曹补充道。

    那天我又去了炭窑。呉老三和几个汉子正围团,吃着红烧肉。

    总算看到的一张张永远沉阴的脸,放射出欢快的光芒。我也情不自禁的加入了他们的猜拳,瘟猪加白酒,喝得烂醉。

    那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清晨当炉火燃尽,屋子冻得如冰窖一样,我躺在床上不願起,把绵帽扣上,或把头埋在被子里。好在有煤,冬天没冻着,往炉里添煤时总想到吳老三。

    第二年三月,呉老三取了个四川媳妇,个头齐老三脖子,尽管年龄大他三岁,看上去小巧可爱。

    那年六月,我们开始盖知青扎根房。呉老三哼小曲,一铲铲把草泥抛向屋顶,那身手果然十分了得。

    春节,吴老三踩着高桥,后面跟了一群孩子,从村头走到西头,也把快乐和欢笑传遍了全队。媳妇儿不久生下了一个男孩,呉老汉喜坏了,终于当爷了。

    四)

    春耕一过,吴老三又上炭窑了。

    买来的媳妇跑了。

    各种传言都有。如:前夫寻去了;日子太苦了;吳老三动拳了,等等。最流行的板本是呉家进出有四双男人的眼睛盯着,小四川受不了了。

    时间已过了近半个世纪,冬季来临之前,常梦见想到队里的那个小煤窑,想起吴老三那张漆黑的脸和姜队长那双眼睛,还有那锅红烧瘟猪肉和朱姨村头送别猪的那神情。

    每当此时,我心中会隐隐作痛。我相信猪没有瘟,是赶坏了。常考问自己,为什么要把猪送去农场的猪场?每每听到矿难,也会联想到呉老三。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呉老三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weenzl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