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窿（小说）

窟窿（小说）

作者：王在

黄殿琴情绪很乱，她没有想到晓歌会甩了她，八年，八年漫长的苦恋。她为他买书，为他洗衣做饭，为他照顾病怏怏的老娘。他考上研究生了，离开了这穷山沟里的小学校。他曾山盟海誓，无论贫穷富贵，走到天涯海角也要海枯石烂。研究生刚读半年就来信要她面对现实。

黄殿琴撕碎了信，撒在地上，滋滋地蹭了几脚，向厕所走去。她看见厕所烂兮兮的墙上很暗污，渐渐出现了一付丑恶的嘴脸，那就是晓歌。呸，她飞起一脚，逗在墙上，呯的一声，墙上出了个窟窿，砖石落在粪池里，浪花溅在那边解大手的李钰老校长屁股上。“谁？”老校长吼起来，拉上裤子伸头朝洞里去看女厕所那边是那个牵娃小子。刚抬头，就缩了回来，一想，那一边是女厕所。向阳小学的厕所是男女混修，中间一堵砖墙隔开，男女各用一边，两边的说话声都会听得清清楚楚。李校长急冲冲地往外跑。

黄殿琴惊醒过来，赶快从厕所跑出来。槽糕，她想。李校长一定会发现她。她急中生智掉过头来朝厕所的方向走。她慢腾腾一边看风景一边蹓达。李校长问：刚才碰没碰到有人从厕所出来？她说：没有哇。“怪了，怪了”李校长自言自语“是那个把厕所逗了个窟窿？”，黄殿琴问：怎么啦？李校长没理她，眼睛在四处寻觅可疑的人。没有哇，李校长很懊恼。

向阳小学男女厕所中间有个窟窿，成了学校和邻里农民议论的主题。有人说，那个龟儿子想看女老师屙尿吗！有人说，太不象话，男女厕所没有了墙，伤风败俗。有人直言不讳指责校长。校长成了众矢之的。李校长组织人把墙上的窟窿修好了，人们照常去屙尿解手。但不久，墙上补的砖瓦泥土又不见了，窟窿又明晃晃的瞪在那里。李校长组织人用水泥石沙混泥土补。可刚补好几天，窟窿又有了，害得那些女老师女学生只得到附近村民家中去方便。李校长非常恼火。

于是他要求全校老师轮流临视。可是，当你守着时，没有人去蹬，一旦人不在时，墙上的窟窿眼马上出现了。李校长亲自出马，他蹭在厕所的最里面一栏，象卧底，守了五个小时，可丁点儿动静都没有。但他走了的第二天，墙上的洞就有了。他反复堪测，最初一次，是女厕那方朝男厕这方逗的，后来就一直是男厕这边往女厕那方倒的。

学校召开行政会议，研究窟窿问题。

有人说：补了又出现，出现了又补。补了又有窟窿了，只好找个人值勤算了。

有人说：就是选个厕所所长嘛！

逗得人哈哈大笑。李校长沉了脸：严肃点。

有人说：厕所也烂兮兮的，推倒，重修。

钱呢？有人问。李校长：既然窟窿无法补，拆了，另建吧。

厕所被推了，人们不再去谈论哪个窟窿了。

李校长打起背包去找钱。回答：不是不给，教育单位穷啦！李校长空手而归，气得他骂娘。想来想去，自己有点积蓄，准备修房子接媳妇用的，只得拿出来修厕所算了。

老伴知道了：你呀，老浓晕了，国家修房你拿钱。儿子打光棍算了啊！

李校长：屙屎屙尿现实问题，这么多学生和老师怎么办?老伴沉默无语。八干块钱拿出来了，厕所正在修建。

李校长却住进了医院。黄殿琴极不安。窟窿是她蹬的，李校长却气病了，自己良心安在？她买了水果到了医院。“黄老师，你？”李校长感动得落了泪。这几年人们越来越离他远了，大家都避着他，甚至有些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他太孤独了。“李校长，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但你一定要保密”

“我保密，我保密”

“你要原谅我。”

“不管你做了任何事都原谅。违法犯罪不得行哈”

“真的？”

“我发誓！”

“那墙上的窟窿最早是我蹬的”说后，黄殿琴哭起来，并一下子跪在李校面前。

“肯认错就是好同志，快起来”李校安慰着。

“晓歌和我分手了，我心情不好。”

“原谅你，别哭，啊，别哭”李校长象在哄一个孩子。

黄殿琴拿出一干块钱说：就捐给学校修厕所吧。

县里下来检查，了解了情况，被李校长的事迹感动了，同意缩减其开资，拨了一笔款下来。

崭新美丽的厕所座落在向阳小学的后面，在阳光中熠熠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