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大表姐,我叫她大姐。
大姐十九岁时从农村投奔她三姨,也就是我妈。
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那时我还没出生。
等我有记忆的时候,我记得大姐带我哥而不是我回农村老家,我眼睁睁地看着火车将他们带走,那时,我对大姐是记恨的。
也许从那时起,我觉得大姐喜欢我哥胜过我吧。
后来,大姐搞对象的时候,我就印象清晰了。她找了一个我们当地的体育老师,能文能武,阳光帅气。她和他在我家将衣服扔得满天飞,这我都撞见过。但我那时侯什么都不懂,只替他们不好意思。后来我明白了,那是打情骂俏。
在大姐的婚礼上,我得到很多糖。八十年代的婚礼仪式,比现在热闹得多呢。我看到那么多红色的暖水瓶,红色的洗脸盆,红色的床单被罩,到处贴的都是红喜字。
因为这样的背景,大姐是我妈的半个女儿。那时侯,我的大姨,大姐自己的妈,还在农村老家。
当外甥女出生,我一个人在地上蹦达。看着那样一个酣睡的小人躺在炕上一动不动,我就想:她啥时候才能长大,和我玩呢。
外甥女长大了,我带她玩。当我说“下一个节目就要开始了”的时候,我一脚踩碎了大姐心爱的磁带盒。我和外甥女被送到大姐婆家玩,三岁的外甥女对奶奶家所有的人都陌生,只让我抱着,寸步不离。
我们是大姐的娘家。过年的时候,她大年初二回娘家,我们也去她的小家吃年饭。
就这样过着日子,一直到大姨家从农村过来。大姐的爹妈、弟弟弟妹、妹妹妹夫一大家子人拖儿带女都来了,这算是这个家族史上的大事件吧。
大姐读书到高中,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很有见识和决断力。她开饭店时,每天起早贪黑,舍得吃苦。那些年,她帮助她的家族,没少往里扔钱搭物,她操很多心。作为大姐,她很有责任感。
我考上大学时,大姐送给我一个金项链,很软很细,我挺喜欢的。可惜后来我在公共浴室洗澡弄丢了。项链太细,断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回来。
从我很小到我长大,我和大姐一直都有一层隔阂,这种隔阂莫名其妙。后来我离开家乡,更没有机会让我和大姐走得亲密。
每年回家,我都能见到她。我寒暄着她的问话,没有更多的沟通。她让我开导她青春期的女儿好好学习,我并没有达到她的目的,这些都让我和她有距离感。
从我妈的讲述里,我渐渐懂得人生不易,特别是女人。
大姐和大姐夫有过争吵,她的弟妹对她抱怨过,甚至上门和他们打架。她在饭店那些年,身体也落下一堆毛病。
我妈住院时,在外地遇到急事时,大姐都义无反顾在第一时间送上救援。
我后知后觉大姐的仁义。
我妈说大姐好的时候,我嫉妒过。但后来我不再那样想了,反而觉得大姐是我家的一个成员。
时光荏苒。
一转眼,当初扎两个麻花辫的小丫头人到中年,大姐也奔六十了。前两年,大姐夫中风,这对他们原本蒸蒸日上的日子是个打击。大姐有多沮丧,我无法亲眼看见,但我有所想像。我忽然很心疼她,这让我和她的心理距离拉近不少。
去年我爸生病。大姐在视频里说她从海南马上飞过去,这让万里之外的我心里立刻很踏实。
我人在旅途,大姐告诉我最新情况。到了医院,她在门口迎接我。她给我们出注意,我们一起商量,为我爸的治疗做决定。
那段时间,大姐和我一同睡在沙发上,我们一起乘车去医院,一起在街头吃饭,一起在医院守候奔走。等老爸脱离危险后,她在家里不停地擦地擦厨房,去商场给我爸妈买过年穿的红衣红袜。她提醒我该做什么,和我讲她这几年的心路历程,和我说了很多亲密的话。
大姐在我家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和我们风雨同舟,不离不弃,共同度过了那个艰难时期。
她要回海南了,我心里突然空落落,却也感到一种亲人般的联系被拉紧了。
刮风下雪的时候,我很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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