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首都加德满都30多公里的纳加阔特,是观赏雪山日出和日落的好地方,我们抵达时已是当天下午。
一路上乘旅游大巴风尘仆仆、盘山绕岭,走进山腰旅馆时,被脚夫徒手抬上来的行李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每人都感受着一阵灰头土脸的燥热。
从阳台一侧远眺,天空依旧蔚蓝,身边刚刚散落的灰尘仿佛立马被眼前茂密的植被吸收。
天上的浮云散淡零落,无边无形,与青山背后的喜马拉雅雪山相互交融,相互混搅,好像画家的调色板,配染出浓淡不一的白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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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一个可以顺利观赏日落的好天气,临近黄昏我们随地陪Him走下旅馆山坡,沿山脚的柏油路朝山的另一面走去。
大概环山间车道走了十几分钟,就来到一座视野开阔的山顶土平台,这里海拔高度约2000多米。
仰望面前的喜马拉雅山脉连绵耸立,青黛的轮廓代替了刚才的雪白肌肤;回头看西下的太阳竟被云雾遮掩,层密的岚烟中透着模糊的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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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云层越来越厚,让我们之前的期盼变得越发渺茫,当天空由青蓝变成银灰时,不少团友开始随Him往回返。
我们五个最后撤离,带路的是一位与Him相貌相似的南亚人,都是咖啡色的皮肤、深眼窝。
刚刚他与Him在旅馆休息室和路上聊得甚欢,两人叽叽呱呱说的好像是当地语言,大家都以为他也是这里的地陪导游。
他开始走得比较慢,好像还在寻觅着什么,我们几个跟在他不远的后面,边走边聊天。问了几句发现他不懂中文,用英语交流方知他也是游客,是来自印度班加罗尔的软件工程师,那里被称为“南亚的硅谷”。
夜幕即将降临,走在前面团友的声音逐渐消失,估计他们已拐进上坡的土路了。
我们几个借着落日余晖,跟在印度工程师的身后一起回程。
峰回路转之际,印度人忽然回头朝我们几位招手,指了指对面青山的峰顶,只见刚才模糊不清的彤云密幛好像掀开了一条天缝,夕阳的霞光透着血红的光焰照耀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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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个兴奋地朝他指的一座观象土平台奔去。
即将落幕的太阳依旧是圆润饱满,不似日出般那样鲜亮,但它温柔的韵色显得更加浑厚,仿佛谢幕的大师向精彩的剧终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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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如烧红的炭火瞬间跌落深谷,在天边闪过最后几道霞光后,四周顿时陷入了黑暗。
这里是落后的尼泊尔山区,丛林山间没有多少现代化的设施给予你视觉上的提示,连人影也显得尤其稀少。
正当大家对这突如其来的夜色感到陌生而迷茫时,柏油路两侧开启了一盏盏疏离的灯光,就着朦胧的光亮,我们开始折返方向回程。
大家一边走一边谈着刚刚见到的日落景观。感叹世上盛景往往是在不利条件下,当大多数人选择放弃时,上天总是留给最后的坚守者。
走着走着大家才发觉,路途早已超过了我们刚才要拐弯上山的道口。
天亮时我们从旅馆下山到盘山柏油路走的是土路,可天黑后山间只有脚下这一条狭窄的公路上有路灯!看来我们不得不沿着这唯一的盘山道想办法走回旅馆。
走在最前面的印度人最先发现了失误,不过即使再回头找到上坡的道口,大家也无法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路野道上摸索前行,那样更加危险。
相比我们几个中国团友,估计这个印度人最年轻,他大概三、四十岁的模样,他看到右前方山脚有几间亮灯的房屋,于是跟我们交代了一句,便跑过去询问。
当我们走到那处屋前,印度人说这里是军队驻地,人家告诉他要沿着这条有灯的公路继续走大概3公路,见到有许多商铺的十字路口,再向右转,那是通向我们旅馆的唯一一条行车公路。
也许是接近人烟的地方,刚才微弱的数据信号忽然变强了,还显示出4G标识。我们赶紧上网向团友群发信息,告诉大家我们几个迷路了。
Him问我们是否跟那个印度人在一起,得到肯定后,Him说不用担心,只管跟着印度工程师走,他讲的印地语当地人听得懂,他问询的方向结果是对的。
于是我们五人,四女一男,平均年龄超过50岁,只有我和同室的小严算是中青年,大家跟着印度工程师大步流星地在夜晚的山间徒步。
只有到了这种最原生态的环境里,才让我们知道太阳的力量。
日落之后大自然不仅仅迅速变得黑暗和安静,周围的山风开始悄然动作,气温也即时骤降。
好在我随身包里塞了件压缩的薄羽绒外套,小严傍晚是穿着裙子下的山,此时将前晚在加德满都买的羊毛披肩派上了用场。
转过一道山弯,手机上的信号又不见了,大概走了几百米,前方一辆轿车缓缓地朝我们驶来,不一会儿在离我们十米不到的地方向山的里面驶进。
我们快走到车拐进的道口时,信号又恢复到强有力的4G, 我一看岔口斜坡上有个酒店的指引招牌,还标着上方仅100米的距离。
我迅速将我们的位置发到群里,并停下了脚步,征询那位老大哥的意见。
“张大哥,咱们还继续走吗? 这里刚好有个酒店,不如干脆就在这儿歇着,让Him他们找车来接咱们吧。”我说。
“不走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张大哥一边滑动着手机屏,一边回答。
张大哥的老伴秀姐凑到我跟前,指了下她手机屏幕,说咱们的酒店离现在的位置直线上山距离没多远,但要是沿这条柏油路至少还要走三、四公里。
“Him已经打电话了,让原地等待,他马上跟车过来接咱们。”小严挥了挥手机同大家讲。
我们想让印度人一起停下等车,他说No,他想自己走回去,要我们不必为他担心。
张大哥给秀姐指了指手机上“探途”软件显示的信息,刚才走的路上他其实一直在跟踪记录着周围的地理位置。
别看老两口都年逾花甲,人家已经旅游过70多个国家。另外两人都是军人出身,秀姐退伍前曾是八一队田径运动员,而张大哥是二十多年军龄的飞行员转业到地方的退休干部。
所以同他们在一起捕掠奇特美景,我和小严心里一直很踏实。看到我俩没有丝毫慌乱,另位冻得有些瑟缩的大姐也忘却了恐惧。
我好奇地问秀姐,“您两位是怎么记住旅馆名字的呢?”
我们下山前本来入住时间就不到一小时,刚刚发现迷路时我也准备搜寻旅馆位置,结果一掏房间钥匙傻眼了。
与尼泊尔城市里的酒店不同,这间旅馆既不是国际连锁,也不是英语名称,是按当地语言用一长串拉丁字母标注的。
而且旅馆没有名片和房卡,我带在身上的钥匙链是一块木片,一面雕着大象花纹,一面刻着房间号码,没有任何旅馆名称信息。问过那个印度人,他嘎啦嘎啦说了一串印地语发音的名称,我也没记住。
“刚才在旅馆大厅等行李时, 我们就让服务员帮忙连上了它的内部WIFI。网络名称前面字母一般就是它酒店的名字,我把那串名字拷贝到高德和探途上,一下酒店位置就自动标注了。”秀姐耐心地给我示范着。
“您两位真不愧是旅游达人,长见识了,以后我外出也用这招保险。”
正说着,Him从驶来的小面包车里探出头,招呼我们上车。
“你们为什么会迷路?”在车上Him 笑眯眯地问大家,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
“为了看日落呀,那个景色实在太美了,竟然忘记了回家的路。”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
“啊,太好了,你们是最幸运的人。跟我一起先回去的人什么也没看到,因为我们的旅馆在山的另一面,一上坡就转过去啦。”
Him 笑语连连地安抚着我们,车内暗淡的灯光反耀着他那一口皓齿及善意的明眸。
这大概就是尼泊尔人的性格吧,无论遇到怎样艰难的境地,都只夸张地提及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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