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b29c355eef5d | 来源:发表于2018-06-25 17:22 被阅读18次

      作者微博@juliapal

      如果绝望是广袤浩淼的大海,那么希望就是漂浮于上的一叶扁舟、一盏航灯。但是,不论舟多么渺小、火舌多么微茫,它们都确实存在。

                            1初生

      都说时间是一个罐子,要用自己的生活填就它。如果非要用罐子形容我的生活,罐子里应该是空的,只有一个壳。

      就像现在这样。

      我走在这条街上,垂着脑袋,精确地踩准每个砖块衔合成的十字,一步一步,我没什么其他可想的,也没什么其他可做的。

      想着这却已经到了学校,挡在我前面的那个男人,是彭主任。他走路一直在一条水平线上,没有任何起伏,他的脑袋和脚下各卡了两条钢轨,在地上平移,活像是束了西装的幽灵。而从我右边走过的那个女孩是习雪,她总是一只手逮住书包的带,另一只手不自然地贴着胯骨,肩膀稍稍合拢,从而带动脑袋偏转一定的度数。然后,她轻轻地将纤长的睫毛抖动两下,步伐摇曳,脚步轻盈。从左边一路小跑过去的是彭远,他总是喜欢用膝关节带动小腿的筋肉,再用足根发力。与其说在跑,还不如说是跳更恰当些。他脚下踩着筋斗云,一下子就蹿到了楼脚下。

      如果你要问,我是怎么了解这些的,那可能是因为我总是一个人,比较孤独。我活在这世上这么久了。总是喜欢观察周围人的一举一动,因为,分析、辨识其他人的动作,是我唯一骄傲的技能。

      想到这,我真想瘪瘪嘴巴,可是只是感觉嘴唇稍稍颤动了一下,却不能随心地舒展。满脸就像糊了一瓶子502,搅在一起,致使心口上酸了一阵。不过,我已经习惯了,这就是我每天的感受。我被迫卡锁在一个个凹槽里,只由一个负荷的齿轮,带动我机械完成每一个步骤,我又被封闭在一个硬壳中,不管其中有多少美妙的内容物,它们永远都不能有一丝丝的泄露。

      也许,十六年前,在母亲孕育我的时候,我一样样的索取,母亲一样样的赋予我。然而,不知道是她忘记给予我,还是我忘记索取,我天生不会有表情。

                          2警报

      他今天还是出现在我的身边。

      一个和我齐高的男子。

      之前是没有见过他的,不知道是哪一天开始,他出现的比我的影子还勤。第一次他是在哪里出现的?我忘不了,是在一个梦里。

      那个梦很真实,很完整。男人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样子就顶着一头油腻的碎发,盖住了大半张脸。他用手撩开,厚厚的碎发下,原来躲藏着一双如星子明亮的眼眸。好像拨开了层叠错落的荆棘,看见了温暖的阳光。熠熠的光射到我的眼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之后,我看到的画面不再只是一个孑然的身影,他身后是一座车站。那个车站火车来来往往,行人匆忙地拖着笨重的行李箱上车、下车。好像从没有什么人或事物会在这里停留。

      这里应该刚下了雨,雨将大地涂得一片冷清。他身着雨衣,跳下月台,大步迈到铁轨上,眼看有一辆列车要进站了。之后,发出一阵子下车的人细碎的喧闹声,但又很快被火车离站的声音所取代。火车头愤怒地吐着发亮的火星,沉重地喘着粗气,它用尽全力冲破黑暗,却沿着铁路驶向黑暗的另一端。

      我站在月台的边缘上,能看见一个单薄的影子又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他一只脚蜷曲着,并将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抵在膝盖上面。静坐片刻,他熟练地掏出一支香烟,燃上了火。因此,在这站台棚下昏暗的光晕中,有一点橘黄色的火星。

      他突然抬起他的头,转身回去。我的眼神也顺势循去。发现一只白猫趴在一个篮子旁边,舔着什么。男子的眼睛被叠在额前油腻的碎发遮住,他不耐烦地摇摆脑袋,稍稍露出了眼睛。他的眼神出奇的明亮,亮出眼睛的一瞬,仿佛拨开了浓密的树枝,看见了久违的阳光。接着,拧着身体的他将双手反撑在地上,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篮子,却一直没有起来。直到白猫纵身一跃,跳下了月台,剩下那个篮子,他才将烟蒂捻灭,向那个篮子走去。从月台边缘走到灯下,他看见篮子里的是什么后,碎发下的眼睛忽的睁得跟桂圆似的。男人停住了脚步。身后是一串被雨靴留下的脚印。他飞快转过身,又从灯下跑到月台边缘,揉搓他的眼睛,又走到灯下,注视了一会儿,再次背过身去。就这样,男人的影子一次次被拉长然后再一次次压缩回去。终于,他影子缩短的方向发生了变化,他走向了那个篮子,俯身下去,用手撩开头发,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了。

      这是个笑着的婴儿。换句话说,这是个有生气的婴儿。孩子黑色的眼珠好像变成一条小鱼,在一方不大的池子中四处游动。他举起小手,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

      他很清楚,这是个弃婴。

      当我想要看清这个男人的面孔,想要看清这个婴儿的脸蛋,却自然的醒来。不是惊醒,就是眼睛条件反射似的睁开,没有办法抗拒。睁开眼后的我,思绪也不混沌,继而异常清醒。不久我就又看见了什么,是一张熟悉的面庞。那是我的脸啊,我是在照镜子吗?我瞥见镜中的自己,眼皮却不听使唤。它不疾不徐地将眼珠子收敛起来,只剩下一条缝,应该是用来流泪的。这条缝隙在我的整张脸上,活像是龟裂的干旱大地的一条裂痕,这里哪会有水呢?直到眼睛的裂缝重新扩展开,镜中的人却使这整片干旱的大地为之颤动。

      镜中的自己的面庞又演化成了那个男人的脸。我想立起身来,却动弹不得。我在想,我是还在梦里吗?我又想,那男人是我看见的,还是镜中自己看见的。这下,我终于觉得自己思维混成一团,搅成一团打了结的毛线,其中禁锢了我最后的一点感受,我不再乱想了。

      之后,男人就经常出现在我身边了。这让我分不清我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现在,我甚至怀疑他是真的存在还是虚幻的呢?

                          3恶化

      不平凡今天的教室玻璃窗十分干净澄澈。这样,阳光可以很方便地被我邀请到教室。光密密麻麻而均匀地填充起一条光路,它不停地向前延伸,最终着陆在我的身上。但是一阵子窸窸窣窣的声音震碎了宁静安好的氛围。

      我周围的同学有戏谑地望着我,我打量自己周身,没有什么不妥啊。可能是我的脸又出状况了。我赶紧掏出口罩,将它敷在脸上。但是他们还是在嘲笑我啊。它们异样的目光编结成一股结实的绳索,缠绕在我的脖颈上,慢慢收拢。但是,我没有回避他们的目光。我看见他们每个人都笑得不同。有的人的笑声就像上了膛的子弹,一下子就迸发出来,之后声音就像机关枪似的,毫无节奏地从喉腔中送出。有的人的笑总是要酝酿一下,吸一口气,在嘴里打一转儿,再发出一连串的笑声。我自己分析着,就好像在小心翼翼地解开绳索的死结,最后,总算让自己的脖子释然。

      然后,很平常的,男人有出现在我身旁了。但是他今天一点也不平静了。他的嘴唇开始上下翻飞,好像在倾诉,好像是自我的呢喃,又好像是夜中的呓语。我很想要听清他说什么。可是,我的耳朵像是覆了一层砂纸,过滤得声音模糊不堪。听着发出的声波却很令我安心。

      他又微微收起下巴,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又静静地抬起了头。我的心莫名地紧紧攥在一起,再次惊恐又惊喜地抬起头,结果他也正这样看着我,两对眼珠像是一对同名磁铁,刚碰到一起,就被弹得老远。这害我一直紧张得不停咽口水,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用笔在身后的桌上胡乱涂鸦。刷刷刷的声音,摩擦着周围的空气,像是要迸出火花。我真想再抬头仔细看看他长什么样,可是却害怕,一抬头,他也正盯着我怎么办。想着,铅笔笔头已被我削平,光秃秃的笔头周围散落着细碎零星的银灰。然后,我的脑袋不自然地颤抖,就像被敲击的吊镲,想要停下来,却还是不自觉得颤动。突然,一阵风刮过来,我打了一个激灵,突然发现,面前只是一堵白净的墙。

      心再次化作一架鼓面,被自己反复的搥打。然而,桌前跑过的一只白影将棒槌摁住,来分散我的注意力。我没能看清。我的脑袋闭合了开关,像调到最大功率的电风扇,左右旋转着,想要眼睛捕捉到那轻捷的活物。它原来在墙角,是一只白猫。白猫?我梦里的那只白猫?它两颗浑圆的黑珍珠粘附在它雪白的皮毛上,径直地望着我。

      我起身想要去追,却发现它业已消失了。我知道,这只猫,是要带我去寻那个男人的。因为,每次男人消失后,我跟着它的尾巴走,一定能再看见那个男人。

                          4极点

      但是这回,这只猫却也一道消失了。

      我回到家,倒在自己的床上。边回想这今天发生的一切,边用眼睛一直盯着那面白色的百叶窗。漆黑的夜色早已贪婪地填满了窗户的缝隙,正雄心勃勃地企图占领任何有光亮的地方。我起身拉开窗叶,夜色总算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它完全侵略了我的眼睛,接着觉得自己像是被拉扯到了无尽的黑夜中,周遭什么光亮也没有了。或者说,我应该是被浸在一片死水中,什么声响也没有。倏尔,这张密不透风的布总算破开一个口子,从中泄出异常刺眼的光芒。我用指尖撑着眼眦,去识别这光的来源。光束渐渐收拢来,幻化成一只雪白的猫,它张牙舞爪地冲我扑来。伴着自己的惊叫声,我总算从被窝中清醒。

      啊,又是一场梦。我拭去鬓角的汗渍,向百叶窗望去。唯有一缕缕明快的光芒投射进来。再次拉开百叶窗,外面更是光明的世界。上帝一只无形的手,在调色盘中蘸上涂料,按压在天空的画纸上,拖拽出一绺绺飞扬的光带。他们驰骋在天穹中,穿梭在变化的云朵间。云朵从一团团棉絮,被撕成飘飞的羽毛,散播在空中。光密密麻麻而均匀地填充起一条光路,它不停地向前延伸,最终着陆在一面镜子上。

      镜中我的眼睛又被理所当然的替换了。但是,男人的面庞却让我陌生。他的眼睛变得细细长长,嘴巴皮微微上翻,其中透出青紫色,就连昨天翘翘的鼻尖也不知道为什么塌了下来。乍看,就像是一个本应待在病房里的病人。

      他且瞥了我一眼,就将脑袋归到原位。然后,嘴唇依然在嘟囔什么。我伸手,想要去抓他的肩膀,可扑了个空。我继续将手伸长,将身子整了倾下去,仍然是扑了空。我干脆站起来,准备俯身去抓,结果却是我整个身体被重重的砸在了镜子上。我惊惶地仰起头,人呢?又这样凭空消失了?我的心像是一下子被人掏走,徒留一具空无的躯壳,不敢有任何知觉。我晃晃脑袋,重新抬起头,看见那张青紫的脸又出现在我面前。我起身去抓,这回迎接我的是冰冷的墙。我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眼前模糊一片,我瘫倒在墙面上,不知所措。这时,一只白影,解开了我定格的眼珠。我振作精神,仔细去看。是我那梦中的白猫,昨天出现的白猫。我一骨碌翻起来,连爬带跳的去追逐它。我一直追,一直追,追出了门,追到了大街上。我就像揪住了一棵救命稻草,说什么也不会放手。直到天色渐渐暗了,白猫气喘吁吁地蹒跚在街沿,我也捂着剧痛的腹跟在后面。忽然,它加足了马力,来了个急转弯。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令它消失在视线中。我小跑到转角,却发现这是一座火车站。

    5重生

      我踏着沉重的步子,随着白猫,蹒跚到轨道上。那只白猫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忽的消失了。我就跟断了魂似的,倒在地上。静默良久,拖着自己疲累的身趴在冰冷的铁轨上。我的眼睛被塞进黑夜的幕布,唯有一盏盏灯火,缀联成一条带子,延伸到黑暗的尽头。灯盏的玻璃中,光芒忽闪忽灭,像是一只只萤火被囚在其中。我用双眼扫视左右,希望找到其他光亮。

      忽然,“呼哧、呼哧”的声音渐渐传入了我的耳朵。我反应过来,是一辆火车正急行而来。我想躲开,只不过我觉得浑身都不自由,没有办法动弹,像是被束缚在什么东西里一样。而且,我的视角是仰视的,只能看见布满铁锈的大棚。我左右晃晃,感觉自己被盛放于一个篮子里。

      奇怪的是,我不觉得害怕。我真想火车再驶得急一点吧,然后就可以撞上我。这个可怕的想法,被实现了。只见眼前迸发着的火星,把我从亮堂的地方扔进了黑暗。只觉得这个黑暗的世界正一点点侵蚀我的身体,最后终于融为一体。四下都很安静,我像是正在沉入静谧而深邃的湖水深处。腾的一声,一点光亮迸发于脑门上。

      慢慢,我终于听见了一些声响。应当是鞋履摩擦水泥地的声音,这声响在慢慢的靠近,又忽然远去。几个轮回后,它不再减弱,只是增大。我觉得自己的周围开始振动。忽然一张脸盖住了刺眼的灯光。那张脸是……是那个男人,他青紫的脸。他用干燥的嘴皮磕碰出一句话。

      你的壳终于快要裂开了。

      我听着,内心没有一点起伏、波澜。我想去拥抱他,可是,觉得自己眼睛也越来越浑浊,似乎有什么液体淌在我滚烫的双颊上。怎么,我流泪了吗?我可以哭泣了吗?但我流泪的双眼再看不清他送给我的眼波,再看不清周围的环境。最后只是觉得一只白影又掠过我的身体。

      恩,我明白了,我就是那个弃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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