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爱你

   

文 | 云舒

如果你能在我的伤口上绽放，我愿意用我的鲜血滋养你的明艳。

情到深处则至贱。

1

我还清楚地记得你那一天的眼波里流转的盈盈笑意

你告诉我:“陈实，我们度过了七年之痒！”

那个晚上，在不太明亮的灯光下，借着窗外也不太明亮的月光，我俩举杯对酌，庆祝我们结婚七周年。

酒杯相碰的刹那，我像完成了一次人生的涅槃。

你一直叫我哥，开始时，那声“哥”里，有你的崇拜，也有你的依赖。

我大你三岁，因为和你姐同学，又是一个家属院，小时候常去你家写作业。

我们写作业时，你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像你怀里抱着的洋娃娃。

我常常写着写着作业，就忍不住停下来看你，看你的时候，你就咧开掉了两颗大门牙的嘴，对我笑，然后我就心猿意马，我的作业就再也写不下去，你姐就拧我的耳朵。

那时，附近的村里常放露天电影，那对当时的孩子们来说是最大的娱乐，一放了学，大家就开始为七点开始的电影做准备:盐水黄豆，爆米花，瓜子。每个人的衣兜里都装的满满的，为的是边看电影边“磨牙”。你常常也是兜里装的满满的，小辫子梳的翘楞楞的，搬出小凳子坐在门口等着大家带你一起去，可是大家都不愿带你，因为你小，路上得背着你，更主要的是你看不到一半就睡着了，就得把你送回家。所以为了躲开你这个小累赘，每次大家都偷偷地从后门走。可那一次，刚走出门，我就看你歪歪扭扭地追了过来，路上撒了一地爆米花。你站在门口，大眼睛里满是委屈的泪水，你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们，抽抽噎噎。我的心软了，我蹲下来，背起了你，然后，不多久，就又背着沉睡的你回来，那时感觉你真沉啊。

于是，每次看电影，你就像我的小尾巴一样甩不掉了，你跟在我的身后，一声声叫着“哥”，叫得我甘心为你伏下身子，背着你走去走来。

你姐骂我:“你傻啊！”

我真傻，我看不得你眼中委屈失望的泪水。

你上学了，每天背着小花书包跟在我们大孩子后边，跟不上的时候，你不喊你姐，你一声声喊着“哥”，我这“哥”就蹲下来，等着你这个小麻烦。你姐常讥讽我是猪八戒背媳妇。我那时还没想到要背你一生一世，只感觉到把你背在身上的温暖，听你喊“哥”时的甜蜜。

那时，我的同学都说你会成我的媳妇，会让我背一辈子，我就常常想象背着你一路走下去的情景，就突然感觉到背着你是一种幸福。然后就会蓦然想到，如果有一天，你长大了，不需要我背了，不再跟在我的身后喊“哥”，我会难受得撕心裂肺。于是，我盼着你长大，又怕你长大。

或许，爱情就是最初的这种理不出头绪的烦恼加甜蜜吧。

2

可你还是如春天的小树苗一样茁长着。你上初中了，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你不再粘我，不再缠我，甚至当着人面不再喊我“哥”了，我的心里突然空得像一大片荒野。你每天和一群男孩女孩进出校园，我只能远远地跟在你们身后，听着你们叽叽喳喳地说笑，如鸟雀飞往山林般欢快。

那时，我多盼望你能回头喊我一声“哥”啊！

我俩在一个学校上学，我比你高两个年级，但是给我的感觉是我们像是生活在两个世界，有时我到你的班里找你，给你送些零食，你会因此生气，甚至不理我，你告诫我，别把你当小孩子了，我突然感到悲哀:你真的长大了，我这个“哥”可能当到头了。

有一天，你姐神秘地跟我说:“傻陈实，我妹快被人抢走了！”

我的大脑一下子像缺了氧一样，茫然不知所措。你姐说你喜欢上高二的一个学霸，已经暗恋人家很久了。

我不知该对你说什么，那天晚上，我约你出来，你犹豫半天才和我出来。你说以后不要单独约你，以免别人误会。

我问你:“你喜欢的人真正喜欢你吗？”

你摇头:“不知道！”

我又问你:“如果你只是一厢情愿怎么办？”

你突然捂住耳朵，蹲在地上:“别说了，我不听！”

我知道你很害怕，害怕你的暗恋只是单相思，那是一种痛苦，我理解这种痛苦，它就像一条小虫，昼夜啃食着你的心。

我把你拉起来，抓着你的手，你的手很凉。我蹲在地上:“小妹，让哥再背一次！”

你犹豫了一下，然后伏在了我的背上。我背着你走在回家的路上，走着走着，你哭了，你说:“哥，对不起！”

你的眼泪打湿了我的脊背，我的眼泪流到了心里。

那天晚上，月色苍茫，我真希望就这样背着你一直走下去。

3

有一天，你突然不去上学了，你姐告诉我，因为你的男神拒绝了你的表白，你把自己锁在卧室里不出来。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你家，在你的门外听到你压抑的哭声，我的心抽搐着痛。我敲门，你不应。我说你再不开门我就杀死那个惹你伤心的王八蛋，我管他是男神还是男鬼。于是，你慌忙打开了门，你说:“不要！”

你那苍白的小脸，红肿的眼睛，哀伤的神情刺得我的心生疼，我搂住你，你在我的怀里大哭。那一时刻，我暗暗发誓:为了你，我愿意以全世界为敌。

没多久，你就又走路带风，笑靥如花了，因为那个男神不知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接受了你的表白。

于是我常在上学的路上看到他骑车带着你拉风，你将脸紧贴在他的后背上，一副幸福的小女人的样子，每当此时，我都能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我的苍凉的目光追寻着你幸福的笑声越飘越远。

有时想想，自己真他妈贱，你痛时我为你痛，你快乐时我却又为自己而痛，原来爱上一个人就是奋不顾身地去犯贱，情到深处则至贱。

你大二的时候，你的那位男神要出国留学，你又开始惶惶不可终日。你在担心他出去后你们的爱情是否能进行到底，你之所以这样没底气，是你那位男神实在不是个靠谱的人，仗着一副好皮囊和还不算低的智商让一些女孩子像流连戏蝶一样，他自己以此为傲。你们能走到一起还没分开，不是缘于他对你的爱有多深，而是他习惯了你的付出，你的忍耐，习惯了你给他带来的温暖和舒适的感觉。而你却完全把自己活成了他的影子，为他的喜而喜，为她的忧而忧。

终于，你还是被他像扔掉一件旧衣服一样抛弃了，八年的情感，化作了太平洋的水。

当他在大洋彼岸和金发碧眼的女子云雨缠绵的时候，你在抢救室的手术台上生死难料。

你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是羞，是辱，还是爱难却？只有你自己明白。我只知道我在手术室外一夜之间白了头。

你姐骂我是个窝囊废，明明爱你入骨，却只能干瞪眼看他人拥你入怀，而自己却还自以为很高尚。

你姐骂的真痛快，我虽梦里背着你走了很长的路，现实中却让你独自在泥泞中跋涉，眼睁睁地看你跌倒，还高唱着爱你我就给你自由。

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放过你，爱你，我就给你温暖的怀抱；爱你，我就给你坚实的脊背。

我终于从死神的手里把你抢了回来，从那天开始，你的血管里汩汩流淌着我的生命。当你重新睁开眼睛，虚弱地喊我“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生一世，我不会再放开你。

什么“带着伤口奔跑，跑得越远越好”，我还偏不跑了，纵使遍体鳞伤，我也要把你种在伤口上，我汩汩奔涌的热血，足以滋养你的明艳，从此让我为你遮风避雨，你只管幸福绽放。

我倚在门框上，看着你坐在床上为女儿梳小辫儿，阳光暖暖地照进来。

终

作者简介：云舒，高中语文教师，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唱着红歌，拣着麦穗走进了新时代，上得了课堂，下得了厨房，写作是为证明自己的生活除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琴棋书画诗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