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烟说:这款玻尿酸不错,老娘生娃后满脸满肚子的斑痕,只用了一支就淡了好多。
她问:多少钱,转给你。
我们之间,怎可谈如此俗气的东西?
我佯装愤怒,颤着食指指向她。
她撇撇嘴,只好作罢。
在她哄娃的瞬间,我趴在阳台上,安静的看着;
如果,如果当初那个大义退出的人是我,会不会今天我和她的生活已然对调?
她在大都市,日日捧着摩卡,奔忙于林立的高楼,看当季流行的鹿晗同款唇膏,入手不错的薪水,偶尔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闲来看一场小众的冷门又透出一逼逼文艺的电影。
我辗转于沪广深各大工厂的流水线,有组装不完的机器配件和加不完的班,累死累活,月底财务发放的毛主席,十秒就能清点完,没有梦,没有诗和远方。
然后,我和大部分厂花妹妹一样,爱上或者被一个来自某乡村的杀马特小哥爱上。
再然后我们结婚生娃……
2016年最流行的一句话;如果你过得安逸,一定有人承担了你的幸苦
你一定想象不到,第一次看到这句话,我特么哭成狗。
从2006-2016,那些所有的细枝末节,奔跃山川丘陵,“砰”砸向心脏。
2006,坊间传说,高一三班的夕烟退学了,那个骄傲的总考第一名的夕烟,退学了。
村民流传:夕烟去了广东挣了大钱。
只有我知道,未成年的夕烟,拖着干瘪的身体,辗转在黑工厂的流水线,领着900块的工资,吃着食堂粗燥的饭菜。
那900块工资,她分成了两份:一份100,留着零花救急,一份800,全汇给了我。
夕阳镇最穷的夕家,在揭不开锅的贫困年代,偏偏还生了三个孩子。
如果三个孩子只有一个比较争气倒没太大关系。
偏偏夕家的祖坟冒了青烟,三个孩子轻轻松松就承包了夕阳镇小学部、初中部、高中部第一名。
夕家父母下矿挖井,耕田种地,卖血卖头发……
艰难险阻的日子,撑到了夕家老大上大学。
夕家父母睁眼就是学费、生活费、学费、生活费……
日子像魔咒一般,陷入一场黑洞。
谁都不能劝退,因为都是遗憾。
有那么一刻,夕家的父母甚至阴暗的想:为什么其中一个不能差一点?这样去劝退或许不那么愧疚。
但只是想一想,其实还是舍不得。
夕烟就是在这个时候,拎着被子去了广东。
她静悄悄的走,甚至瞒过了夕家父母。
她说自己去学校报道,却在路上拐道走向一条更艰难的路。
时隔多年,我终于敢问:你当初瘦弱的身体里,藏着怎样的灵魂?
她说:当时看着刚卖掉满头青丝的夕家母亲,一夜愁白的夕家父亲,她对自己说,就这样吧,当掉自己的未来,去成全那个叫做夕沫的人。
夕沫有梦,有抱负,有不可限量的前程……
你知道吗?我毕业典礼上扔帽子那瞬间许的愿:余生竭尽全力,对夕烟好。
嗯,我叫夕沫,是夕烟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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