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港乐填词,两个伟文的传奇总免不了一遍遍被拿来瞻望,他们的字配上曲歌,便缓缓蔓上毛细血管,点滴、侵蚀,沸散,直抵你我普通人生普通的心房,说不出为什么,但就是被揪住了一撮。林夕是鬼才,章法全由他,缥缈、飘逸、韵古、入尘、清扬、简爽......只能想到这么多了,总之情之内,美之括,灵运如神。而黄伟文,就好简单了,他不似词人,似导演,不会让思绪飞天边,几句却已成画面,让你听下去、追下去,还要急:“后面呢?还有没?”他写的歌自带影版,至于演绎,各人心里各有细节罢。黄伟文被拿来感与说,尤其与林夕并排品评,多到他自己都要心腻了吧,这次换一个搭档,单论他无数个惯用的“N部曲”之一,写给麦浚龙的“爱情七部曲”。
麦浚龙在粤语歌坛中有些尴尬,外形不讨好且搁下,风格类似的,前有张敬轩、洪卓立,后有周柏豪、许廷铿,甚至富二代身份都成了扣分。早期他也唱一些人云亦云,在流行音乐的潮流里,走得并不轻松。08年前后,能明显感觉到他风格的巨变,曲调多暗沉,歌词极偏,跳脱都市凡尘,带出一股异样的,但喜欢的人会觉得无限妥贴的灰灰的氛围。林夕也帮他写过不少歌,据说林夕是“看人交货”,喜欢的歌手交“心水货”,不过尔尔的,交“行货”,这么看来,给麦浚龙的词他都算用心,《弱水三千》、《樱吹雪》、《刽子手最后一夜》,一首比一首心惊。麦浚龙是一个特别的歌手,脱离了早期“靠老爸、唱功差”的纷扰,如今无论粉丝还是路人,都会赞一句“有才的富二代”,对于想做的音乐,他有一份坚持。说回黄伟文,他和麦浚龙的早期合作并不太惊艳,即使“七部曲”的初始《耿耿于怀》当年的水花也不大,可谁曾想,隔了十年的续接,竟然可以激起无数路人对青春、曾经、身边,以及爱的心疼。
确切地说,“七部曲”在粉丝中深入无疑,而大众所知的一般是“三部曲”:《耿耿于怀》、《念念不忘》、《罗生门》。这三首也是系列的主线、灵魂所在。而“七部曲”的确是黄伟文盖棺定论了的,从《念念不忘》开始延伸、立体,他果然又写成了一部电影,正传加外传,还附带番外,如此隆重,如此浓烈。
心乐呓语|黄伟文×麦浚龙,七部曲终残忍梦,现实世界愿回无十年前,男孩和女孩从一段爱里退出,一小段日子过去,男孩对这段感情一直耿耿于怀。指间沙般流逝的十年又过去,变成熟的男人对那段旧情依然念念不忘,他怪故事仓促,他认为前度与他一样,始终不能忘怀对方。他幻想,失眠,整夜神昏,唯有崩溃的边缘,梦境之间,才能与她相聚。然而,这个固执的男人其实并不是没有另一半,虽然她很好,但他却因为阴影一般前度的她,觉得再好的爱也有了瑕疵。故事到这里,迎来残忍的高潮,女主角终于出现了,她娓娓地告诉她:“事实如若告诉你,或更内疚。”她打破了他跨越十年,以为她和他一样耿耿、念念的梦,原来连各自心中的记忆都不同,她说:“那段情不枉,但在她心早已云淡风轻,轻到他每晚更新的脸书已无谓再看。”很幻灭,但男主依然沉浸于自我的世界。结局,十年前,男女主角曾约定一起去旅行,她记忆中是福岛,他却认定是冰岛,这爱,多么别扭,然而十年梦灭,他还是独自赴约,在雷克雅未克或许亦有想通,现实与梦幻应当要分隔了。尾声,还有奇遇,另一段情,世上许多痴,原来都一样。
真想带你见见,我刚识到的她,我想听你意见,这算是病吧。
我有时仍很怕,路过你那从前的家,往事若然未落幕,再揭起有害吗。
钥匙也折断了,留在旧患所在,往事却似断箭,还剩下在体内。
2004年的《耿耿于怀》,20岁的麦浚龙声线真的很像谢霆锋,情感有爆发吗?怎么听都是一个青春逼人的故事,苦涩的失恋,郁郁的告别,用从头到尾贯穿的钢琴低诉不舍与高喊不服。副歌节奏渐强,鼓点明快又忧伤,敲击着酸胀的青春,未知后来十年会沦陷在这段情缠绕的梦里,少年只是普通的少年,识了新的她,虽耿耿,却也知道已转身。
自离别刹那,今生停顿了吗,纵使我最后曾认命邂逅了她。
记忆中你仍像初恋好看,吻过二十年还未寒,离去六十年仍热烫。
纵使相见已是路人茫茫,这生恐怕会念念你不放。
2015年的《念念不忘》,足足隔了十年时光,那个少年却被圈在了自己当年耿耿的魔咒中。十年了,他不能停止地念念,成为一个患得患失的男人。她喜欢的玩具,爱的漫画书里,通通有他的记忆,纵使知道相见已路人,却控制不住等身边爱侣入睡,再偷看她脸书。这样地念念,早已不能用当年耿耿时的洒脱轻描:“嗨,不就是失恋嘛。”来概括一笔。弦乐低缓,带出固执的忧伤,荡着回音的节奏陪衬,把一个早已脱离青涩的男人心声铺陈入深。到尾,钢琴轻震,重叠上十年前《耿耿于怀》的副歌,像淡墨的阴影,画下一路沉尘。
遗忘常理后,是特别勇敢吗,怎么医好无眠者,半夜时的感性。
想跟你说,为什么,仍在痛心,失去你,却未尽力。
明白你,只在弥留的一刹,愿意待我好,却不会,再梦回。
按照黄伟文倒叙的概念,《睡前服》续接得很自然。十年间,从耿耿、念念,到失眠,亦或失眠至念念,如果说麦浚龙的歌多是灰色,那么这一首便灰到了极致,钢琴流淌前半幕,大提琴挑开后半幕,无需看mv,落寞的男人在黑暗中游走、回忆、幻想的画面自动浮现。怎样念一个人,能念到如此失魂,可否劝一声,还是什么也别问。
心乐呓语|黄伟文×麦浚龙,七部曲终残忍梦,现实世界愿回无差些想放弃吧,为何未放手,差一些不要我吧,为何又再忍。
天就算灰,始终想守到月牙。
明明瑕疵多似乱麻,不去掩盖一下。
情深如此,《瑕疵》当然不属于念念不忘的那个,而就在身边,之于永远无法尽心、差一些想放弃的彼此。是当年识到的她,他们也爱过吧,但他无法放下,从头,便有了瑕疵。黄伟文说,这个她是配角吗,其实不是,她才是正印。他们这些年,或许又有别的故事,但始终她做不了他心口的朱砂痣。莫文蔚一贯随意、低哑的声线,搭配麦浚龙清、轻的转音,他们对白、问与叹、憾,这就是很多现实的情侣吧,全情无法投入,陪伴却希望留住,他念她,另一个她也念他,瑕疵,掩盖也未必行吧,所以,此情就是不舍的颓垣败瓦。
很感激,喜欢我十年仍不休,近日旧同学,说我已耿耿于你心六百周。
我爱过哈啰吉蒂吗,似乎没有,狄更斯是漫画吗,但其实真懂得我吗。
最动人时光,未必地老天荒,难忘的,因你太念念,才难忘。
正传到此便终了,外传却刚开始一个高潮,爱情的《罗生门》未免太残忍,当女主角终于出现,她笑着说:“谢谢你一直爱我,但我早已挥别旧情,打个招呼是欣喜,而联系再不必。”对着念了她十年的男人,我听见了五彩泡泡破碎的声音。他记得的她的一切,她一一叩问:“我爱过吗?真懂得吗?”他们的记忆交叉而过,各执念想,信他?信她吗?或许都没有记错,只是执着与放下在记忆中分别搅起了不同的色味。谢安琪唱出十年的她,罗生门更像她一人的独白,如他从前记忆的柔美,却句句都是在推翻。谢安琪的声音有初恋的甜、沉淀的坚、明了的透,每一句喜欢拖出长软的尾音,也拖在了他心上吧。间奏依旧回归《耿耿于怀》的开头,熟悉的旋律,带回看客的思绪,而后半段,麦浚龙携着《念念不忘》加入合唱,重叠的歌词、主调,让人陷在十年的漩涡里,恍惚。罗生门道尽,梦也尽,耿耿、念念,这一面可断?
还有话要讲,没有声,这大概乃双鱼宿命。
只爱悬崖绝岭,由人去污蔑我,抑郁症。
如流失就会死的感性,已在血管之中别矫正。
《单鱼座》出自双鱼座的反面,双鱼座男人的性格如何,我并不了解,而单鱼的念念十年的男人,我或许看懂了几分。内心汹涌表面却无惊,想起她,时时想冲破世界,突然便想飞奔,即使灵魂漂浮,也当做成全,疯狂着却过着普通的天天、年年。这是那个男人的独白,曲调出乎意外,除了《耿耿于怀》,就属这首最具流行元素,口味亦大众,许是如此,晦涩的独白才能听得更顺,单双、繁简,如此。
冰川未访,火山未闯,还是我自困空想之中。
或者失约,一早已在你预备中,坚守冰岛只是我。
谁人能为昨日情,过十年后再度远征。
《雷克雅未克》的线索在《罗生门》的结尾,十年前爱侣约定的旅行,他依然独自赴了约,虽然可叹的是他们的记忆在罗生门中分歧到底,她记得福岛,他认定冰岛。所以,这注定是没人赴约的旅程,他在北欧的冰天雪地或许得到治愈,他承认,坚守的只是自己,他承认梦已破,十年或许该剧终,自困终会走出的吧。七部中最为诡异的曲风,刚听时甚至难以完整,低低的曲调九拐八弯,真假音转换频频,两句又另起旋律,高潮竟降了更低音,反复、抛开,回归,千变万化让我想到了极光,似幻似梦。出乎意料,结尾时加入了合唱者周国贤的声音,黄伟文说,专门用两把相似的声音,难分难解。据说,作为七部曲结局的雷克雅未克,故事不止于此,念念十年的男人通透了自己,却在这里遇到另一个男人,便是周国贤,他也有他的续集,想表达的是:念念不忘的痴情男人,其实全世界都是,或许就是身边的他。
七部曲不过半个钟,却穿梭十年过,然而并没有完满。钟情了会耿耿,肯用十年去念念,我们都为他唏嘘,认为他应该得到理想中的爱情。有人在他身上看到了心有断箭的曾经自己的青春;有人看到了不为人知的为情失眠、失魂,已然快忘记的自己的往昔;有人遗憾着同样瑕疵的选择,希望他替没勇气的自己圆了念念的梦。这便是为什么喜欢这个系列的往往是路人,凭空地触到内心,猛地发现自己也曾那么为梦而活,纯粹去爱。黄伟文说:“十万个人问我为什么这样残忍,一手摧毁他们十年的梦,我话,欢迎来到现实世界。”故事完结了,曲已终,沉浸的、回望的、后悔的、幡然的,现实世界愿回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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