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赛风格绮想曲

作者: 天下布武_9401 | 来源:发表于2019-06-24 01:09 被阅读47次

          我坐在吧台上,吧台就是为孤独的客人准备的,面前摆着半杯健力士,细长的杯子本来刚好够装一瓶,可酒一打开就只剩半瓶了,另外半瓶变成金黄色的泡沫喷的到处都是,没有人可以不喷泡沫就打开瓶装健力士,此刻站在吧台里打扫泡沫的酒保也不行。

          我看着杯里绵密的泡沫,趁它们新鲜甜美的时候我已经喝了大半的泡沫,现在还剩薄薄的一层在黑色的酒液上跳舞。每一个训练有素自以为专业的酒保都很差劲,他们拿着酒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尽量避免摇晃瓶子,把杯子标准的倾斜45度,缓缓的倒出你的啤酒,它们沿着杯壁静静流淌,像是要去悄无声息的放倒某个急切的酒鬼一样,蹑手蹑脚。等最后一滴淌到杯里,他们并不着急递给你,而是要自己先欣赏一下,带着自豪的表情,在心里对自己说:看!倒得多专业啊!一点点泡沫都没有,简直是完美。

        每每遇见这样的表情,我都想给这样的脸上来上一拳。我要的就是泡沫!绵密有质感的久久不会消散的泡沫!喝到嘴里还会噗嗤噗嗤微微作响的泡沫,这是啤酒和爱好者之间的交流,没有交流的亲密接触,就像一记迎头闷棍。你知道一杯没有泡沫的啤酒有多丑吗?你尝试过一口喝干一大杯光秃秃的伏特加或者高粱酒吗?

          我突然觉得有人在盯着我,在我背后盯着我,我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这是直觉,独立于其他感觉而存在的,以至于我刚才还觉得惬意无比的姿势开始僵硬而难受。我转过头,目光穿过嘈杂的酒吧,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正看着我,见我回头,微笑着对我举起了酒杯,琼.贝兹!

          我睁开眼睛,我还躺在放倒的驾驶座上,她正看着我笑,感觉开心无比,像是看一只偷喝了酒沉睡的猫咪,我用手摸摸脸,确定没被贴上了什么或写上了大字,都没有,只是嘴角有口水的痕迹。

          “醒啦?快说,刚才梦见吃什么好吃的啦?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坐在副驾手杵着头笑嘻嘻的看着我说。

          “梦见直觉啦!”我说。

        “直觉?直觉有那么好吃吗?”她不明白。

          “他们都走了?”我坐起来环顾了一下。太阳已经升起好高,拖拉机和卡车都不见了踪影。

          “早走了!一个小时前就走了,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路通了?”

          “天才亮挖机就来了,几下就挖通了!”

          我下车舒展着筋骨,路上的障碍都被推倒了路两边,畅通无阻。

          “那边有条小河,你去洗洗脸吧!”她指着稻田后面,看起来光彩照人,想是早就起来了,早已找到小河梳洗完毕了。

          我从包里翻出洗脸毛巾,我居然带了刮胡刀,我一边摸着扎手的胡须一边往小河走去。每次宿醉之后胡子就要长长一大截,那么多宿醉的夜晚,要是我一直不刮胡子,恐怕要不了一年我走路就会踩到自己的胡须绊倒了吧?

          我刮完胡子回来,把昨晚我们路边野餐的几块大石头用脚推下公路,我公路上疾驰的时候被路上的石头吓过不止一次。我想起昨晚哧溜哧溜冒油的香肠和璀璨的星空,抬头看了看天,天蓝得像被最浓烈的美酒洗过一般,清晨的白云悠哉悠哉无忧无虑,它们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璀璨的星空。

          我开着车,她老在笑着看我,我摸摸胡子,对着中间倒车镜照了照,都刮干净了啊!而且在倒车镜里看起来也算神清气爽。

          “是不是觉得像变了个人啊?”我得意的问。

          “是呢!像个刚刮完脸的流浪汉!”

          怎么还像呢?我又看看倒车镜,乱蓬蓬的头发更加像鸟窝了,我边开车边对着倒车镜用手指梳头。

          “不是头发啦!是你有流浪汉的气质,悠闲、懒散、随遇而安、淡泊名利、闲云野鹤、无忧无虑、悠然自得、自由自在……”她还在思考关于流浪汉的气质。

          “还有吗?”

          “暂时没有了!”

          好家伙!原来要当个合格的流浪汉竟需要如此繁杂的气质,还不说那些必须背着的厨房菜市场。想到这我突然想问她。

          “你说如果你去流浪你会带些什么?”

          “这个啊?还真没仔细想过,不过大体也就是那些东西喽,化妆品,什么面膜面霜日霜晚霜护手霜卸妆油粉底液唇彩口红,口红的颜色要好几种呢,要配不同的景色……”

          “我说流浪!不是坐头等舱住五星级酒店在海边度假!我说去流浪,背着一个背包用双脚浪迹天涯那样去流浪!”如果我不打断她不知道她要带多少口红。

          “哦!那得好好想想。”她开始认真的想。

          “那唇彩和护手霜可以不带了,防晒霜要带,还有衣服,长裙很适合流浪,牛仔裤也还行,就是太重,裙子很轻,七八条才有一条牛仔裤重,带二十条裙子应该没问题,帽子是个大问题,真是个大问题……”她又开始想。

        看来真是个愚蠢的问题,我仿佛看见一个背着衣柜和化妆柜的灰姑娘,随时随地准备摇身一变,变成不管是哪,只要是她走到的那个地方最娇艳的公主。我摇摇头叹了口气。

          “哦?太多了吗?我还没说鞋子,最头疼的是鞋子,如果不能带高跟鞋我就不去了!”是啊!灰姑娘怎能没有水晶鞋。或许她是对的,流浪毕竟不是为了活下去,如果真只是为了活下去,不去也罢。

          “那你会带些什么?”她突然坏笑着问我。我开始严肃的考虑这个问题,就我的体格来说,70L的登山包是极限了,除去帐篷睡袋必要的衣物外,充其量还有30L。

          “我要带书,很多书!”

          “书可重了!”她说的没错。

          “那还是少带几本,小说带两本,诗集必不可少,野外求生技能的最少一本,自然知识的也要带,还有历史方面的,夜晚一个人就着篝火最适合看历史书了,对了,还有地图!”要浪迹天涯,那得带多少大比例地图啊?

          “除了书呢?”她听得兴致勃勃。

          “如果还装得下,那得带酒!很多酒,啤酒,德国的,比利时的,荷兰的,奥地利的,奥地-利人爱不爱喝啤酒?”我问 ,好像还没喝过奥地利啤酒,她摇着头也不知道。

          “反正有好啤酒的国家每个国家都来一瓶,还有红酒……”

          “带这么多,你才上路就挂了吧?”

          “是多了点,真有可能才上路就累死了。”

          “不是啦!背那么大一个酒柜,才上路就醉死啦!”

          “那也比被化妆柜衣柜和鞋柜压死好。”我说。

          “你说要是咱们两这样一起浪迹天涯,不知道多好笑,不过感觉很吉普赛风情呢!”

          人生会是一场流浪吗?也许真是该考虑带些什么的时候了。

          路过一个侗族寨子,能看见寨子中间高高的鼓楼,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侗族,反正已经路过很多的苗族寨子了,大概也该轮到侗族了。她安静的看着漂亮的寨子,我觉得她和其他女孩不一样,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想着这个问题,又开出了好远,我的电话开始震动了,我掏出来,是小萨。

          “瀑布美吧?”

          “美轮美奂!”

          “你在哪呢?”

          “我也不知道,在一条公路上。”我看看周围,我真不知道。

          “哪天回来?”

          “大概明后天吧!”

          “好吧!拜拜!”我还没说再见他就挂了。

          “催你回家?”她问。

          “没有了,那个骗子打的。”

          “哦”说完她又安静的看着窗外。

          “还真是流浪汉的手机!”她突然说,我知道她在说我的诺-基亚。

          “用这样手机的人并不需要和这个世界有过多的联系!可要是真能这样多好啊!”她没看着我,看着窗外说。

        这样说并不公平,至少对诺-基亚来说是。我看着她摆在车座前面挡风玻璃下的新款苹果手机,她也在看着,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一直觉得她看起来和其他女孩不一样。她不玩手机,从没玩过。

          “你……怎么从来不……”我看着她的手机说,可不知道怎么说,难道不玩手机现在倒成了不正常的事了吗?

          “什么?”

          “你怎么从来不拍个照美个颜刷个抖-音什么的?”

          “呵!哎!提起这个也够丢人的了,一提我就头疼!”

          “手机坏了?”

          “没有了。我在戒手机呢!现在除了打电话看时间,其他一概不碰!你不知道我以前有多沉迷手机,每天手指头都是肿的,颈椎也查出问题来,都是手机害的,典型的手机成瘾症状!”她苦着脸看着手机说。

          “哦!那戒断还算成功嘛!”

          “还好吧!第三个星期,这东西魔力太大,跟Du-Pin似的,第一个星期觉得自己已经被世界抛弃了,慢慢才感觉好点。就是因为不能碰它,导航也不能用,地图又看不好,才开到这条路上来的,哎,要不咱俩换手机吧?”说到这她又笑了。

          “有什么不同吗?用不用手机。”

          “应该还是有吧?搞不好可以遇见更多流浪汉呢!”

          “那意思是没什么区别了?”

          “还是有吧?时间变了,只是不知道是变多了还是少了,以前一天到晚的玩手机的时候,时间总是反覆无常,一下转瞬即逝,一下又漫长无比,现在时间变得稳定了,反倒不知道时间是变长了还是变短了。”

          这个问题我倒还从来没好好想过,时间对于每个人肯定是不一样的,对同一个人的不同时期肯定也是不一样的,时间既独立我们而存在,又像是流淌在我们身体里,我们反覆无常的时候,它就白云苍狗,我们云淡风轻的时候,它就闲云野鹤,真是一个有趣的朋友。

          做为一个酷爱米饭的南方人,我想稻田是埋藏在我灵魂深处的风景,是祖先上万年前就烙在身体不知哪里的一个暗号,在稻田里穿行总是让我前所未有的平静,是否热爱面食的北方人走在麦地里会觉得更惬意?我们闯进一个块块稻田相连的坝子,前面出现一个热闹的镇子。

          “哇!吃早点吃早点!”她欢呼雀跃,在稻香中,我也饿了,也像从来未曾吃过早点一样的期待一碗米线,一碗米粉。

          我们挑了一家看起来清爽的粉店,我吃了一大碗酸笋牛肉粉,还不饱又加了一个小碗,她也吃了一个大碗,她说她第一次吃大碗的粉。

          我开着车打了一个舒服无比的饱嗝,她又笑了。稻作民族从来不会吃了上顿没下顿,耕作收获的意义更多的是仓储,是荒年也不必发愁的安稳,只要还能吃饱,流浪都将收到鄙视,所以在稻穗沉甸甸的散发清香的地方,流浪都只存在于幻想里,像一棵生长在异国他乡孤零零的油料作物。

          “你本来准备去哪?”她问,这是相遇之后她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大越野车真的很好开,这也是我上车后第一次想这个问题。

          “我在我们路过的第一个县城下吧!我坐班车去能坐火车的地方再坐火车回昆明。”

          “哦,这样啊。”她的语气好像听到了意外的回答,可我还能去哪呢?

        我不喜欢尴尬的沉默,我打开车载音响,按了一下“random”健,喜欢贝兹的人所喜欢的音乐都拴在一根看不见的线上,乐器,编曲,歌词,吟唱,表达的方式,哪怕什么也不想听明白,只是这样听着,也总有一样东西会打动你,它们来自同样的一群人,他们声音不同,年龄迥异,甚至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同一群人,如果吉普赛只是一个形容词的话,我想他们都来自那里。

          她有一阵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一路风景刷刷往后的车窗外发呆。我们爬上一座高高的山,云雾和梯田都在脚下,山下依稀有一座城池。下得山来,一块巨大的牌子立在路边“欢迎您到侗乡之都—黎平”。

          “黎平?”她惊奇的说。

          我们面面相觑,这个县城根本不在我的行程范围,看样子也不在她的。我看着牌子想了一会,她也不说话。我还是加油开进了城,把车停在客运站门口,我下车,把背包背在背上,她还是坐在副驾座位上不动。

        “走了!”我拍拍车门,她还是没看我,看着我身后的车站笑了一下,算是道别,我走进了车站。

          我向售票员打听了一下,要坐火车有两个选择,可以坐车去凯里或者桂林,两边距离差不多,可去两处的车都是每天一早发车,都早走了。

          我坐在售票厅门口抽了一支烟,在想怎么办,是在这住一晚等明早的车呢还是现在坐车去临近的县城碰碰运气?我不喜欢选择,特别是A或者B的单选题,选哪个都高兴不起来。我又抽了一支烟,还是没有答案,头疼,我背上包,先去周边转转吧!

          还没出站,我就看见熟悉的大越野车,还停在原地,一丝一毫也不曾动过,她看着我走出来。

        “没车了!”我苦笑着说。

        “没车了?”她微笑着问。

        “嗯,怎么还没走?”

        “休息一下,顺便想点事,你要去哪坐火车?”

          “如果不走回头路的话应该是去桂林。”

          “我送你去桂林吧!”

          “可是太远了。”

          “不怕远,越远越好,你多开一段我就可以少开一段!”

          我将信将疑但是很愉快的爬上驾驶座,出发。相较于在这里过一夜的A和坐车去附近现城碰运气的B,突然出现的C让人愉快。

          我们一会沿着山谷跟着小溪奔跑,一会在稻田里穿行,偶尔爬上云雾缭绕的山巅。她一路上都很开心,我也心情愉快,感觉像两个小驻之后的吉-普赛人又开始踏上去往天涯的路,她偶尔跟着贝兹哼歌,她唱歌声音不像说话时清脆,而是略显沧桑,带着一点吉普-赛风格。吉-普-赛风格具体是什么风格我也说不清楚,应该不是她穿的带流苏的长裙,也不是微卷的长发,我想和流浪有关,就像她早上说的,流浪是一种气质。贝兹有,齐豫也有,她唱歌的时候居然也有,这让我有点困惑,难道我喜欢贝兹和齐豫不是因为样貌歌声,而是隐藏在这之内的一种气质?

          傍晚时分我们在一家山路边的小店吃了鲜美的酸汤鸡,坐在吊脚楼上,从画框一样的窗子看出去,太阳像个温暖的红球正落向山谷尽头,一阵凉快的风吹来,旁边的竹林开始窃窃私语,喝上一口酸爽的鸡汤,她说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鸡,她还说长途驾车旅行最适合吃-鸡,可前几天都不得吃,不是路边没有,而是没有食伴,一个人点一只        鸡,总感觉有些怪异。这种感觉我深有体会,一个人最害怕的不是赶夜路,不是找住宿,而是吃饭。有人陪的吃饭,真好。

          又是一个晚霞满天的傍晚,我集中着注意力极速驾驶,我对这车已经非常熟悉,可总觉得我的技术离它的极限还有一段距离。

          “晚上我请你喝酒!”她说。

          “好啊!我酒量可是很大哦!”

          “既然说请你喝,你尽管放开喝好了,省得你要背着酒柜去流浪,今晚送你一个”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吉普赛风格绮想曲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wjugqc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