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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是这样泡妞的

沈从文是这样泡妞的

作者: 久久小书童 | 来源:发表于2018-04-05 20:41 被阅读309次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我行过许多次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沈从文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沈从文致张兆和。

    如果要评选民国最感人的爱情故事,沈从文和张兆和绝对可以入围三甲。提起他们的故事,绝大多数人想到的是那些在行走间留下的信笺。从提笔到停笔,他将心里的情思,倾注笔端,岁月流逝,却丝毫不减它散发的炽热,道不尽的相思,落不完的眼泪,凝注成一封封爱与守望的信件。如果我爱你是你的不幸,你这不幸是同我的生命一样长久的。

    名不显时心不朽,再挑灯火看文章

    滔滔绵延数千里的沅水岸边,总能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穿梭其中。

    沈从文,一个身上流淌着汉族和苗族血液的少年,天生的执拗性格,十四岁就以预备兵的名义入伍,走过贵州、踏过湘川,古人曾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许是西南风光的秀美,启发了他对古典诗词的热爱。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数万名学生涌入街头,上海、北京高亢的爱国之歌传遍中国,也影响了尚在军旅的沈从文。受新文化运动的影响,1923年他只身离开湘西,怀揣着青春梦想以及对文学的满腔热忱来到北京。刚下火车,他站在月台上对着湛蓝的天空说道:“我是来征服你的!”从此,沅水岸边少了一名站岗的士兵,中国文学史上多了一位巨匠。

    北漂的日子并不好过,初来北京的沈从文蜷缩在湖南会馆一间没有炉子的小屋里,京城米贵,居之不易,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来说,北京冬天是难熬的。几十年后,他在“选集题记”里说:克服困难不仅需要韧性和勇气,不好办的还是应付生活。我尽管熟悉司马迁、杜甫、曹雪芹的生平,并且还明白十九世纪旧俄几个大作家的身世遭遇,以及后来他们作品对于本国和世界做出的伟大长久贡献,用一种“见贤思齐”心情来勉励自己,应付面前现实的挫折困难;可是人究竟是生物之一,每天总得有点什么消化消化,体力才可望支持得下去。当时这件事就毫无办法,有一顿无一顿是常事。

    当时,曾发生这样一件事:沈从文实在走投无路了,给正在北大担任讲师的郁达夫写信,诉说自己饥寒交迫的艰难境况。当郁达夫冒着鹅毛大雪来到他的住处,看见沈从文一边流着鼻血,用已经冻得发紫的手伏案写作。郁达夫将身上仅有的几块钱放下,拍拍沈从文的肩膀说:“我看过你的文章……要好好写下去。”

    沈从文捱过饥寒交迫的日子,也经历过文学之路的彷徨。天道酬勤,1926年他终于出版了第一部作品集《鸭子》。

    充满荆棘的道路上,或许迷茫,或许悲伤,沈从文始终没有停下脚步,1929年他去吴淞中国公学任教。沈从文以小学的学历在大学教授文史,还多亏了胡适有识人之明,后来沈从文自己都说:“适之先生的最大的尝试并不是他的新诗《尝试集》,他把我这位没有上过学的无名小卒聘请到大学里来教书,这才是他最大胆的尝试。”

    沈从文虽然已在文坛崭露头角,但之前却从未教过书,对于中国公学的教职,他心里充满了期望和不安。上课前,沈从文做了仔细的准备,预备的资料也很充分,讲一堂课绰绰有余。所有这一切都给沈从文增添了很大的勇气和底气。

    沈从文已小有名气,同学们也都想一睹这位作家的风采,故来听课的学生极多,日后成为他妻子的张兆和也身在其中。走上讲台,沈从文抬头一望,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心里蓦然一惊,大脑一片空白,原先想好的话题一下抛到了爪哇国。一分钟过去了,他一言未发,五分钟过去了,他依然不知从何说起,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呆了十几分钟。最后好容易开口了,他一面急促地讲述,一面在黑板上抄写提纲,原来预备一小时的内容,十多分钟便匆匆而毕。沈从文再次陷入窘迫,他无助地望了望同学们,拿起粉笔在黑板写了这样一行字:我第一次上课,见你们人多,怕了。

    看着沈从文怯怯的模样,听课的学生们哄堂大笑——这位“小先生”虽然怯场,倒是个实诚人。消息传到学校同仁那里,被当成笑料,这样的人也配做先生?居然十几分钟讲不出一句话来!有人向胡适告状,胡竟一笑了之:“上课讲不出话来,学生不轰他,这就是成功。”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沈从文与十八岁的张兆和的第一次邂逅,是在胡适的办公室里。张兆和清丽明畅的气质,让这个潦倒的书生一见钟情。第一次见面后,沈从文在心中悄然种下一颗名为相思的种子,卑微地爱上了张兆和。然而,面对胡校长“沈从文是天才,是中国小说家中最有希望的”这样的夸奖,张兆和却并不在意。

    从那以后,他眼里的风景从未缺了她,她在操场吹口琴,他就在一旁静静地看,她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能看见沈从文的影子,这近乎疯狂的痴恋,换不来等价的回应,张兆和冰凉的眸子里倒映出沈从文颀长落寞的背影。

    他开始为她写信,长篇累牍,不厌其烦。还是个孩子的张兆和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以为沉默是最好的拒绝方式,却未曾想过,沉默的另一种解读是为默认。显然张兆和的意思是前者,而沈从文的理解是后者,爱情间只可意会的事情,却以误会开场,那么在苦苦追寻的过程中,注定会渲染出一章章动人的情书。

    “我用手去触摸你的眼睛。太冷了。倘若你的眼睛这样冷,有个人的心会结成冰。”

    “我明白你会来,所以我等。”

    “有些路看起来很近走去却很远,缺少耐心永远走不到头。”

    “望到北平高空明蓝的天,使人只想下跪,你给我的影响恰如这天空,距离得那么远,我日里望着,晚上做梦,总梦到生着翅膀,向上飞举。向上飞去,便看到许多星子,都成为你的眼睛了。”

    涓涓流淌的心事在情书里,一次又一次的展现,也许追寻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渴望回应,亦不敢面对她的回应,如果那不是他想要听到的话语,他该如何?反观张兆和不亦如是么?张兆和在1930年7月8日的日记中写道:“他对莲说如果得到使他失败的消息,他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刻苦自己,使自己向上,这是一条积极的路,但大多半是不走这条的,另一条有两个分支,一是自杀,一是,他说,说得含含糊糊,‘我不是说恐吓话......我总是的,总会出一口气的!’出什么气要闹的我和他同归于尽吗?那简直是小孩子的气量了!我想了想,我不怕!”

    文学巨匠沈从文,在心爱女子的面前也会是这般的手足无措,就连张兆和都言道,沈从文像个小孩子,不过也身为孩子的她哪里晓得,热恋中男人智商、情商都如同小孩子,不然身为老师的他,又怎会说出这般不经思量的话呢?

    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认识到这点的沈从文曾与张兆和的同室好友王华莲有过一次谈话,希望王华莲能玉成此事。王华莲告诉沈从文,张兆和每天能收到几十封求爱信,倘若都要回信,她就没时间念书了。

    其实王华莲没有告诉沈从文,张兆和喜欢为她收到的情书以青蛙编号,也许在当时的张兆和看来,一封封情书只不过是彰显她有魅力的军功章而已,毕竟她才只有十八岁,面对沈从文炽热又深沉的爱,她除了回避没有第二条路选择。

    也许,在王华莲看来,这个爱哭鼻子的“乡下人”,实在不是张兆和的良人。

    相对于王华莲的不看好,身为吴淞中国公学的校长胡适,不但不反对老师爱上学生的戏码,还心甘情愿地当起了沈从文和张兆和的月老。

    也许是沈老师的情书写得太过凶猛,张兆和无力招架,开始变得厌烦,跑到胡适那里去告状,没想到胡适笑笑回答:“有什么不好?我和你爸爸都是安徽同乡,是不是让我跟你爸爸谈谈你们的事?”张兆和急红了脸:“不要讲。”校长很郑重地对这位女学生说:“我知道沈从文顽固地爱你!”张兆和脱口而出:“我顽固地不爱他!”

    胡适闻言愕然,只得给沈从文写信:“这个女子不能了解你,更不能爱你,你错用情了。你千万要坚强,不要让一个小女子夸口说她曾碎了沈从文的心。此人太年轻,生活经验太少……故能拒人自喜。”

    沈从文确实为张兆和碎了心,又岂止是碎了心这么简单?“乡下人”沈从文口口声声说只愿做她的奴隶。卑微的爱,心里的伤,熔炼成一封读之令人震撼不已的文字,爱一个人竟不惜牺牲尊严至此么?

    “莫生我的气,许我在梦里,用嘴吻你的脚,我的自卑处,是觉得如一个奴隶,蹲到地下用嘴接近你的脚,也近于十分亵渎了你的美丽。”

    “蒲苇是易折的,磐石是难动的,爱你的心希望它能如磐石。”

    爱情使男人变成傻子,也变成了奴隶,不过能在芸芸众生大千世界里,找到一个心甘情愿为之做奴隶的女人,不知是幸事,还是不幸?

    一次又一次的降温,才让树叶变黄;一回又一回的漠视,已经让沈从文的心凉如寒川。沈从文意识到是时候该重新审视这段感情了,校园里偶然的擦肩而过不再是刻意为之,张兆和看着自己身子映在沈从文目光里竟是这般暗淡。女人永远到失去才知道珍惜。她重新审视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紧闭的心扉忽地跳漏一拍。她想起他在情书里的叮嘱,不要因为干扰荒废了学业。

    她笑着走了过去,牵起他的手,看着沈从文木讷的眼神里乍现出的流光溢彩,相思的种子发了芽,开了花,几番耕耘,是时候品尝爱情的甜蜜了。

    事后,她曾对人说:“自己到如此地步了,还处处为人着想,我虽不觉得他可爱,但这一片心肠,总是可怜可敬的了。”“是谁个安排了这样不近情理的事,叫人人看了摇头?”经过四年的努力,沈从文终于将张兆和追到了手。

    1932年夏天的一个早晨,约摸10点,太阳照在苏州九如巷的半边街道上。石库门漆黑大门外,来了一个文文绉绉、秀秀气气、身穿灰色长衫的青年人,脸上戴一副近视眼镜。他告诉门房,自己姓沈,从青岛来,要找张兆和。张家门房吉老头说:“三小姐不在家,请您进来等她吧。”这是沈从文第一次到苏州张家做客。也许是太过紧张,他没敢进门,反而倒退到大门对面的墙角,站在太阳下发愣。

    张兆和去图书馆看书了,出来迎接的是二姐张允和。沈从文不知所措,吞吞吐吐说出三个字:“我走吧!”张允和让他留下地址,才知道他住在旅馆。张兆和中午回来,允和怪道:“明明知道沈从文今天来,你上图书馆,躲他,假装用功!”兆和不服气:“我不是天天去图书馆吗?”在允和的劝说下,兆和答应去见沈从文,但是得知他住在旅馆,又犯难了。去旅馆,该怎么开口呢?允和又出主意:“你可以说,我家有好多个小弟弟,很好玩,请到我家去。”张兆和终于去了。1969年,沈从文回忆两人旅馆相见的一幕:那年我从苏州九如巷闷闷地回到旅馆,一下躺倒在床上,也无心吃中饭。正在纳闷的时候,忽然听到两下轻轻的敲门声。我在苏州没有亲戚和朋友。准是她!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心也跳了起来!开了门,看见兆和站在门外,双手放在身背后。我请她进来,她却往后退了一步,涨红了脸,低低地说:“我家有好多个小弟弟,很好玩,请到我家去。”张兆和竟然把二姐的话原封不动地背了一遍。原本以为只有沈从文内向不善言辞,没想到在情爱面前锦心绣口的张兆和也失了语。

    沈从文和张兆和说:“如果爸爸同意了,就早点让我知道,让我这个乡下人,喝杯甜酒吧。”张兆和回到家中,征求父亲意见,等父亲同意自己的婚事后,张兆和立刻给沈从文拍电报,告诉电报员说:“乡下人,喝杯甜酒吧!”电报员不解,张兆和不好意思地说:“你甭管,照拍好了。”

    1933年9月9日,沈从文与张兆和在当时的北平中央公园宣布结婚,但并没有举行任何仪式。新居是北平西城达子营的一个小院子,这个媒人是允和做的,所以沈从文一看见二姐允和就叫她“媒婆”。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沈张二人结婚后,小夫妻俩的感情如胶似漆,沈从文在信中用“三三”称呼她,张兆和也用“二哥”回敬,全然看不出当年说着“我也顽固地不爱他”时盛气凌人的影子。

    沈从文新婚不久,因母亲病危回故乡凤凰探望。他在船舱里给远在北平的张兆和写信说:我离开北平时还计划每天用半个日子写信,用半个日子写文章,谁知到了这小船上却只想为你写信,别的事全不能做。追逐的四年里从未回过信的张兆和,如今也学起了思妇,挥起玉管,将担心和思念流露于笔尖,她是这样写的:长沙的风是不是也会这么不怜悯地吼,把我二哥的身子吹成一块冰?为了这风,我很发愁就因为我自己这时坐在温暖的屋子里,有了风,还把心吹的冰冷。我不知道二哥是怎么支持的。

    接到回信,沈从文的兴奋溢于言表,安慰说:三三,乖一点,放心,我一切好!我一个人在船上,看什么总想起你。这就是那句“你在时,你是一切;你不在时,一切是你。”的最好写照吧。

    像平常男女那般,沈张夫妇品尝着爱情之果的甜蜜。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他们的爱情在家国山河间,却是这般微不足道。北京失陷后,沈从文与几位知识分子化装南逃,张兆和却领着两个孩子留在了北京。为何沈从文做如此安排?是否有他的考量?还是因为沈张二人闹了矛盾,以张兆和的脾气,婚前这般冰凉,婚后也是如此,张兆和铁了心留下,沈从文这样的性情,是万万说不动她的。

    夫妻分离后,不断有书信往来,在那个战火连绵的年代,千万黄金抵不过一封家书,沈从文在信里询问,为何张兆和不跟他一起走,张兆和在信里一再强调:孩子需要照顾离开北京不便;沈从文的书稿也需要她来整理。拿着书信,看着上面冠冕堂皇的借口,沈从文的心骤然变凉,去信质问她:你到底是爱我给你写的信,还是爱我这个人?

    这场争执,最后以兆和带着孩子南下告终,两人总算团聚了。但裂缝已经出现,并随着时间对婚姻的磨蚀而日渐扩大。

    《飘零书简》中,一些细节上,我看出了两人在感情上出现了龃龉。

    张兆和和沈从文的性格也有很大的差距,沈从文平素不善理财,又喜欢收集古董,并没有预留积蓄。战争爆发后,物价飞升得厉害,张兆和带着两个孩子在北京生活,信中话题不再是含情脉脉的情话,柴米油盐的生活琐事成了写信的主题。再深的感情也会随着时间的消磨而衰退,任何风花雪月都有意兴阑珊的一刻,她在信中指责沈从文,说他不懂得未雨绸缪,不是绅士冒充绅士,以至于弄得现在的生活十分狼狈。

    与张兆和沉浸在现实的物质生活里不同,沈从文更注重精神世界,他沉浸在对异地恋的担忧之中,思念、惶恐、焦虑等诸多不确定的思绪占据了他整个的内心。他认为张兆和有多次可以离开北京与他在一起的机会,但她总是“迁延游移”故意错过,这让本就自卑敏感的沈从文更加怀疑张兆和不爱他,不想和他生活。甚至他写信告诉张兆和:她永远是个自由人!如果她移情别恋不愿意回来,他也不会怪她。

    林徽因因为同时爱上两个人而苦恼,梁思成因爱充分包容她,甚至让林徽因自己做抉择,林徽因当下决定继续与梁思成厮守,反观沈从文与张兆和,却读不出任何爱与包容的味道,反而带着些许的怨。

    爱与被爱,本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存在,沈从文在感情上孩子式的表现,也许是张兆和对他失望的症结。年轻的她不得不像大姐姐一样对待这个男人,说不得骂不得,不能娇憨地倚在他的怀里耍性子,全然将自己活成一个男人。感情不是比较谁的爱更多一分,恐怕在绝大部分时间里,沈张二人的感情生活都是不理想的。

    从张兆和的表现来看,她的确是不够爱他。她从不爱读他的作品,更是挑剔他信中的错别字。杜甫喜欢做拗诗,沈从文的过人之处就在于文中的野趣。

    沈从文一直都是独孤的,向往美和爱并将之神化,与其说他爱张兆和,不如说他爱的是他想象中的张兆和,现实与想象激烈碰撞,造就了他笔下一个又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边城》里的翠翠,《长河》里的夭夭,还有《三三》中的三三,一个个的叠词,都有幻想中张兆和的影子,皮肤黑黑的,活泼俏丽,小兽一样充满生命力的女子。 他从他的笔下找补现实中兆和缺憾的美,兆和缺乏的热情,正因如此,就有了《边城》里敢爱敢恨的翠翠。

    1949年新中国成立,沈从文毕生追求的美学,相较于大潮流格格不入,当张兆和穿着列宁服,积极向新时代靠拢时,他却停滞不前,拒绝接受变化。他追求了半生的美,不会因为外在而改变,他总是这般固执,顽固地忠于自己的心。没有人理解他,包括他的家人,张兆和对沈从文了解太少,甚至从未想过了解。以前,他还可以遁入创作之中,可那时,他的作品被批评为“桃红色文艺”。既然不能再为自己写作,不能再用他觉得有意义的方式写作,那他宁愿搁笔。这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为自己选择的抗争方式。

    他可以被所有人误解,唯独她不行,张兆和的不理解成为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换上了抑郁症,一度住进精神病院,与沈从文形成巨大反差,张兆和当上了《人民文学》的编辑,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落差,追求不同,如何能求其理解?沈从文的儿子回忆说:“(当时)我们觉得他的苦闷没道理,整个社会都在欢天喜地迎接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你生什么病不好,你得个神经病,神经病就是思想问题!”

    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除了交流,还能有什么?

    有那么几年,沈从文和家里人分居两室。每天晚上,他到张兆和那里去吃晚饭,然后带回第二天的早饭和午饭去住处吃。那几年的冬天,可能是他生命中最寒冷、最漫长的冬天了吧。就是在那样的环境里,他开始将精力从写作转移到学术上,一个人就着冷饭馒头,埋头进行学术研究。他的家就在咫尺之外,究竟是什么让他不愿意回家?

    他是否会想起胡适当年所说的话,“这个女子不能了解你,更不能了解你的爱,你用错情了。”

    在他生命最灰暗的时候,他依旧给“她”写信,写给他心中的幻影,他的三三、翠翠、小妈妈。不管她们能不能收到,有时候一个人做一件近乎痴狂的事,只因为爱的太深,既然现实中我不能爱你,我会用我的方式继续坚持,就算被人误会成疯子,那又如何?我从未指望能被人了解。

    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真性情的人,想法总是与众不同的,沈从文从内心深处,渴望被了解。一个人记得事情太多,不幸;知道太多,不幸;体会到太多,也不幸。不知他落笔写下这段话时,是否有相同的感受?

    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张允和在《从第一封信到第一封信》里提到了1969年,沈从文下放前夕,站在乱糟糟的房间里的一个情景:“他从鼓鼓囊囊的口袋中掏出一封皱头皱脑的信,又像哭又像笑对我说:‘这是三姐(沈从文称张允和的三妹兆和为三姐)给我的第一封信。’他把信举起来,面色十分羞涩而温柔。接着就吸溜吸溜地哭起来,快七十岁的老头儿像个小孩子哭的又伤心又快乐。”

    那一刻,他怀念的不是相伴了数十年的妻子,而是多年前提笔给他回信,又温柔又调皮的那个三三。

    火焰爱上冰雪,就注定会熄灭。也许在这段感情里,我们无从评说是谁伤害了谁,一封封泛黄的情书如花绽放,酝酿心声,最初以为爱情只是青春的花朵,却没想他会为此困扰终生。

    沈从文去世后,张兆和致力于整理出版他的遗作。

    在1995年出版的《从文家书》后记里,她说:“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后来逐渐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压,是在整理编选他遗稿的现在。过去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过去不明白的,现在明白了。”

    “太晚了!为什么在他有生之年,不能发掘他,理解他,从各方面去帮助他,反而有那么多的矛盾得不到解决!悔之晚矣。”

    她直到后来才逐渐开始了解他,可这个了解,也是在沈从文死去之后,在整理沈从文的文稿时才逐渐发现的。最终,她发现的,也不过是认为沈从文是一个稀有的善良的人。

    她不是不爱他,她只是忘了去懂他。等到终于懂得的时候,他已经离她而去。

    一切都太晚了,因为错过所以遗憾。

    几年后,张兆和因病逝世,死前已认不出沈从文的画像。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因为有无尽的思念,才会写出伤感动人的句子;因为有丰富的情感,才会寻找刻骨铭心的爱情;因为有忧伤的一瞥,才会生发朝思暮想的眷恋。行行走走,爱是唯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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