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刚过,妈妈对我说,我到了上学的年纪,要为我报名上学。我特别高兴,因为上学对我而言,意味着很多!意味着,我终于可以识字了,意味着,陌生的字眼终于可以和我成为好朋友了,我越想越开心,亲了亲妈妈的脸颊。
我要求妈妈给我买书包、铅笔、橡皮还有文具盒,妈妈答应了。我因为心情好,午饭吃了很多。 吃完午饭后,我着急的等待着妈妈。妈妈叫我别着急,告诉我她还要收拾餐桌,刷碗筷,要我先跟哥哥玩。而我并没有,我去找了薛阳,发现他家门紧闭。我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又敲了敲。门内并未有任何动静。
我又去找朱莹莹,和那个我非常喜欢的大姐姐,夏依。来到她们家门前,我看到窗台摆满了粉色的花,还有金黄色的花的。 我上前敲了敲门,门内的传出来动静,是脚步声。开门的是夏依,衣着看起来是正要午睡的样子。“哈,小弟弟,你来找姐姐玩吗?还是找莹莹啊?”她说。“我……”我一下子语塞,不管我说找谁,貌似都打扰了她们。
“想说什么啊?有什么事情就跟姐姐说。是有谁欺负你了吗?”她揉了揉我的头,她总是在别人难为情的时候,用揉头的方式来安慰别人的内心和救济他们的心灵,对朱莹莹如此,对我也是如此。 “会……会不会打扰到你们?”我说,心里充满了歉意。“不会啊。”
“真的吗?”我露出笑容。“真的啊。”她回以我微笑。如果孩子们真诚的微笑,是因为天真无邪,大人们的微笑是撑一些场面,或者避免尴尬。可是,为什么她的微笑这么真?她微笑起来的样子毫不造作。你永远可以放心,她不会对你别有用心。
她的真诚救济了我的内心。“我来找朱莹莹,我想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要上学?”我说着。“哦,这个啊,当然啦。”她说。“是吗?什么时候?”我激动着。 “那她要到哪所学校?”我又说,心里喜悦无比。 “哈,你要在哪上学?”
她说话有时候喜欢用“哈”,我也很喜欢她这样说话。因为她每次这样,总能代表有美好的事情。“妈妈还没有给我报名呢。”“这样啊,那回头我问问她吧。”我点了点头。“那你买上学要用的文具了吗?” 她说,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还没有,我妈妈说下午带我去买。”她的友善迷住了我……我多想请求她可以带我去买,但我没有开口,那样太失礼了。
“我走了,妈妈应该收拾好了。”我说。 “下楼时小心,用不用姐姐送你?”“不用了,我自己能下。” 回到家,我跟妈妈说:“我们走吧,我等不及了!”而妈妈却叫住了我。妈妈拿来书包、文具盒、铅笔刀。“你暂时先用这些吧。”看到这些我不明白什么意思?妈妈说要我用哥哥剩下来的,说这是爸爸的决定。 “爸爸的决定,为什么?”我暴跳如雷。“好了,别吵了。”我不敢相信,一直以来,最依我的妈妈会这样对我?我捡哥哥穿的衣服已经很不愿意了。现在又要我用哥哥用过的学习用品。
“不买新的学习用具,我就不上学!”我就要脱口而出,可是,如果不是太想认识那些陌生的字眼!我一定会说出这句话,但我需要那些字眼在我脑海中发挥着作用!我垂头丧气的承受着这个决定。郁闷之下令我有气无力,我躺在床上,想着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哥哥穿过的衣服给我,哥哥穿过的裤子给我,哥哥穿过的棉袄也给我。除了私人衣物,哥哥所有的衣服都是给我。我流了一些眼泪,挤了挤,掉到床上。用衣服抹了抹眼睛,继续躺着床上。
我不知不觉的睡着了,醒来后发现眼睛有些红。 我走出房门,刚好看到妈妈。“你眼睛怎么红了?”妈妈说。“不知道。”我声音里带有哭过的腔调“你哭了?”“没有。”妈妈拿来一个盆,在盆里接了一些水,又拿茶瓶往盆里倒了一些热死,将毛巾放在盆里给我洗了洗脸。 “过段时间会给你买的,你别着急。”妈妈说,拧毛巾给我擦脸。“什么……什么时候?”因为妈妈给我擦脸,我没有办法完整的说话。 “半年后吧。”妈妈将毛巾放在盆里。
“真的吗?”我说,脸上开始有了一些笑意。 “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今天不就骗我了!” “好,好,好,下不为例。”我的心情好多了。“去玩吧。” 我笑容满面,将文具盒跟铅笔橡皮,放在哥哥的就书包里。背着书包、去找薛阳,我希望他能和我一起上学,因为他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我把东西给他看的时候,他笑了笑,朝我挥了挥手,示意我过去。到了他的卧室,他打开了一个棕色衣柜。“铛铛铛铛,看看这是什么!”衣柜里最醒目的是一个书包“怎么样?”他笑眯眯的说。“原来你早就买好了!你会跟我一起上学吗?”我说。“当然!”他笑着说。
他的笑容是多么的真诚,其实我的笑容也很真诚。但我的真诚却愧对我的家人太多太多,尤其是妈妈,我让妈妈受伤无数。 报名的前一天夜里,我又在想着四个字:也许明天。“也许明天我就能背着书包了”“也许明天我就能和薛阳还有莹莹一起上学了”我一直在想:“班里有几个同学?多少个男的?多少个女的?老师是男的是女的?凶还是不凶?如果有人不听话,老师会不会惩罚他们?”我脑海里浮现这些,不知过了几时,忘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多久才睡着。
第二天,妈妈带我吃了早餐后以后,就为我报名了,豆浆跟油条,虽然我更想妈妈带我到市中心的高档餐厅里去吃汉堡,但钱不是白来的。是爸爸在外地磨破了嘴皮子,别人才愿意购买我爸爸的货物换来的。
那天,街道上很热闹,没有记错的话,每天亦是如此。卖菜的,刚被宰杀的新鲜猪肉。等着被剃毛的鸡鸭。在水里等着被捞上来的鲤鱼,和活着的螃蟹、龙虾。卖水果的,卖锅碗瓢盆的。 还有一些流浪狗,它们在来回巡视、窥探,等着那些吃粉鸡的人,会扔一块两块咬不动的骨头到地上时,争先恐后的流浪狗。
妈妈跟夏依还有薛阳的妈妈说了。要在第六小学报名,原因是离家近。当我和妈妈到了第六小学后,我一直在找夏依。周围很多人报名。我却看不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妈妈在为我报名,而我光顾着在人群里搜索者、寻觅着。我在找夏依。她在哪?可能是还没来,对她们的过度关注,导致我忽略了薛阳也没有来。我一直望着大门口。一个一个的面孔都是陌生人。
妈妈给我报完名,交完钱后,我看到夏依。 “姐姐好。”我跑过去说。这一举动使我接下来的两分钟,都在用力喘气。“你怎么了?”夏依问。她的问题难住了我,因为我不想实话实说,我怕那样,她也会嫌弃我。“……跑太快。”我回答。“姐姐快去为莹莹报名吧。”我转移她的关注点。 “你不来吗?”她和莹莹在前面说。“我等……等薛阳。”我不只是等薛阳,还是要把气给喘匀。她领着莹莹,走进教室为莹莹报名。
“莹莹要成为我同学了,我的成绩会不会没有她好?还有薛阳,他的成绩会不会也比我好?”回家时,我想着这些事情。 我并没有因他们的成绩会比我好而失落,反而会因为想到许博文的成绩盖过我而不爽! 转眼,我已经上了五天的学了。周六放假,我要去找谁玩呢?这个问题如果是以前,我不用想肯定是找薛阳!但是,现在变了,变成了莹莹,她占据了我的内心。
我来到莹莹家,就在我要敲门的时候,我又发现,占据我内心的真的是莹莹,不是薛阳吗?那我为什么来莹莹?记得有一次,我和很多人玩玻璃球,我总能用手里的玻璃球,弹射把别人的玻璃球撞到一个事先做好的小坑里。那一次我撞到了许博文的玻璃球,可是他却不愿意把玻璃球给我。那个玻璃球太好看了,玻璃球里头有三种颜色,红色、黄色还有蓝色。我第一次见到那种玻璃珠,我赢了他,按规矩他应该把玻璃球给我,但是他死活都不愿意给我。后来我们扭打了起来,除了薛阳没有人向着我,很多人都是向着他。
我转身,离开莹莹家,来到薛阳家门前,我敲了敲门,给我开门的是薛阳的妈妈。“你好,阿姨,薛阳在家吗?”她知道我与薛阳的关系。迎我进来后,还给我洗了个苹果,我拒绝她递给我的苹果,她却非塞进我衣服都口袋里。说等想吃的时候在吃。 我来找薛阳出去玩,可是他却想看电视。我问他要不要玩卡片,他说不要,我又问他要不要玩弹弓。说完这句时,薛阳的妈妈还嘱咐我们,要玩弹弓一定得小心,别伤着人。“嗯,我知道。”我回。但薛阳还是不要,他说想看电视。
“有什么精彩的节目吗?”我问他。“不知道,多找找说不定有动画片。”他说。“好吧。”我有些失望的回家了。 “阿越,今天跟妈妈一起去教堂吧。”妈妈站在落地镜前将衣领、外套打扮整齐时说。打我小时候,妈妈就一直信仰基督教,祷告时总是很虔诚。家人生病了,妈妈会祷告,不知道一件事的发展是乐观还是悲观,妈妈会祷告,联络不到外出工作的爸爸,妈妈会祷告。祈祷爸爸能平平安安。
“不想去。”我说。跟妈妈去教堂最没意思了。没有人玩,也不认识任何人,那群人除了祷告就是坐在长条凳上,听一个手拿十字架的人讲圣经。 真的一点乐趣都没有。妈妈去的时候,不忘嘱咐哥哥照顾好我,然后一个人去了教堂。 我将薛阳妈妈给的苹果放到桌子上,再一次去找莹莹。来到她家门前,一种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莹莹跟薛阳都给不了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比起莹莹跟薛阳,我更喜欢夏依。我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在想,原因可能是,她对我总是有求必应!她有自己的世界,却能为了装饰我的世界,不惜自己的世界里是另一个风景。
我的自行车有四个轮子。是夏依教会我怎么将两个轮子的自行车骑的平稳。她还给我买了护膝和护肘。妈妈非要给她钱,她却说什么都没有收下。
那次,我骑着自行车,她在我身后,帮我给自行车保存平衡。每次她放手的时候,我都会很紧张。她会在我身后高呼:“看路,不要看轮子。”而我还是会摔倒,每次我摔倒,她都会跑过来问我有没有摔疼?一边拍着我身上的土,一边问。“不疼。”我告诉她。她会笑一笑,问我要不要再来一次?我告诉她,我想继续,直到学会。“你要看着前面,不要光盯着轮子,还要掌握好刹车。要用后刹,不然你会飞出去,明白了吗?”“好。”我说。
又一次失败了,不过这次我已经能在车子要倒时,将腿踏到地面稳住自行车了。 接下来又试了几次,我成功了,我能保持平衡了,我很高兴。她夸了我,完全不计较自己有多辛苦。
我敲了敲她家的门,门里出来的正是夏依。我真是开心!看到她在我面前永远都是笑容的脸。 小弟弟,你来找莹莹玩吗?”她先开口,如果我说“是”可这并不是我的目的,因为我想找的是她。 “不……不是。”我说。 “那是来找姐姐玩吗?”然而我又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如果我说,“是”那么我们能玩什么?一个大人幼稚到跟一个小孩玩弹珠游戏?可如果我说“不是”那么接下来会怎么样?是不是就要回到家中无所事事?
我犹豫,但时间就在那里流动,容不得我多想。 “嗯……”我的回答开始没有底气,我总觉得,我给她带来很多困扰,而她选择照单全收,从不与我计较。“你不找莹莹玩,却来找我玩。那姐姐问你,你喜欢莹莹多一点,还是姐姐多一点?” “……姐……姐姐……”“什么?”她将耳朵俯在我嘴边“我喜欢姐姐多一点。”我回答道。“为什么喜欢姐姐多一点?莹莹不是比姐姐更好吗!” “我不知道,我来的目的是找你。”她喜悦的将嘴巴吸成两个酒窝。“那你想玩什么?姐姐陪你。”她说。我说不好和她玩什么?我只是想待在她身边,因为待在她身边的时候,心里会很安逸,非常安逸!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玩什么?只想心里想找你。”这一句好像让她明白了,我依赖她。她把我带到屋里看电视。给我拿来洗好的葡萄,然后说:“姐姐给你找动画片,喜欢什么动画片?”“我也说不好。”我回答。“那姐姐从1换到100,你喜欢什么,就说,停。”她说,拿着遥控器。“你们家电视这么多台!”我惊讶。 “有线电视,你们家不是吗?”“不是。”忽然我意识到,莹莹不在。“莹莹去哪了?” “她爸爸带她出去了。”夏依说。
电视已经出现了很多个画面,扔没有和我口味的,但是那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很安逸,很轻松,不像在薛阳家,会因周围的气氛彷徨,会因电视里没有喜欢的画面枯燥。依赖,是只想待在一个人身边,无论做什么,无论无不无聊,心里都觉得安逸、放松。
约摸过了十分钟左右,莹莹跟她的父亲回来了。莹莹的父亲,个头很高,脸庞清瘦,古铜色皮肤。
莹莹的父亲名叫,朱浩“叔叔好。”我说。“你叫夏依姐姐,那叫我为什么要叫叔叔呢?”他说。当我正要说是因为夏依要我叫她姐姐的时候,朱莹莹先开口了:“对啊,我觉得很奇怪,他叫妈妈姐姐,叫我妹妹,而我又要叫他口中的姐姐为妈妈,这不奇怪吗?”
莹莹的不解正是我的不解,莹莹的疑惑也正是我的疑惑!“我不知道,她说希望我可以这样称呼她。”我解释。“你不开心了吗?”我又说。 莹莹的父亲知道原因,他知道是夏依所为,他之所以问我,只是因为在有意打趣。而我却以为他不开心了。“没有,我没有不开心。”他说。“为什么?爸爸你怎么不纠正他。”莹莹说。“因为这样可以使你的妈妈开心啊,你不想妈妈开心吗?”他说,动作轻柔的对待莹莹。
那一刻我很羡慕,如果是我的爸爸,应该会说“这是大人的事。”或者“大人说什么,小孩子照做就行!”如果是哥哥,爸爸就不会这态度!我敢肯定!会区别对待。
莹莹沉默了,记得十几年后的某天,也是我们四个人,当时莹莹说:“你们不想女儿开心吗?”沉默的确实他们两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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