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彩云归处（148)“鬼子”进村
魏小六一伙人跟着许国松到市里去上访吃了闭门羹，心里老大的不痛快，他们觉得自古衙门都是认钱不认人，官府都是为有钱人撑腰的，穷老百姓根本别指望从官府那里获取帮助。
于是，私下里，魏小六伙同几个胆大的矿工一阵商量。侯老七笃定地说:“姚美兰和雷震虎早买通了上级当官的，开煤矿就是在做无本生意。地下的煤炭只要挖出来，转眼就是黄金白银。”
李二毛附和着说:“现在正是冬天，煤炭的需求量大得很，咱们自己挖一些找辆拖拉机拉出去卖了，眨眼就有钱了，也不用受姚美兰那婊子的气了。”
钱大发饶有兴趣地说:“那就下11号矿井吧，说是废弃了，实际里面煤还多着呢，那儿没人看守，麻烦少。”
“好，没问题。”其余几个人也附和着，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到了坑口，钱大发有些顾虑地说:“还是留个人望着风好些，说不定会被夜间巡逻队撞上。”
魏小六自告奋勇地留在了井口。这样一来，才有了前面午夜惊魂的呐喊。
市委副书记邓永贵骑着辆破自行车来煤矿上微服私访的事还没有人知道。首先邓永贵穿了件洗得发白的黑色旧中山装，皱皱巴巴地没了样子，袖口已经磨毛了。再其次，邓永贵长得也有些土里土气，五十七八的人了，佝偻着个身子，头发花白，皮肤黝黑，皱纹像河沟纵横在额头，说话也瓮声瓮气的，只是有时眼神一闪带着三分犀利，不过这种情况并不多见。因为他一点领导气宇轩昂的派头都没有，只要他不亮出合法证件，没人相信他是领导。他是一个作风正派，工作严谨，没有半点架子，常年下基层搞调研的平民干部。他凭着两条腿，已经跑遍了春江市周边的十几个县乡的五十多个厂矿村寨。说起春江市周边的县乡，他都可以说是如数家珍。
昨晚，副市长邓永贵就借住在矿上的老工人展大志的家里。
傍晚七八点的时候，日头已经隐去了光芒。退休工人展大志正就着一点黄晕的余晖在自家门前的土块锅灶上炕着千层饼。灶堂里的炭火发出的红光把他的脸映得红光满面。
邓永贵背上斜背着个破草绿色帆布书包，推着辆没有护链板的旧飞鸽牌自行车，口干舌燥，神情疲惫。看见正在摊饼的展大志，他把自行车靠在墙边，走过去乐呵呵地招呼道:“老哥，在做什么好吃的？能不能给我赏一口啊。”
坐在炉前的展大志循声抬头打量了一眼面前站着的陌生人，忙站起身客气道:“兄弟，你打哪来？快请坐。”说着，又对屋里喊道:“他娘，来客人了。泡壶茶。”
邓永贵客套了几句后就坐到了展大志对面的竹椅上。
门帘一掀，一位五十岁开外，身材丰腴，身着一身蓝布碎花罩衫的中年妇女端着个托盘，上面托着一把深色紫砂壶和两只茶杯，满脸堆笑地走了出来。
她就是展大志的老伴儿沈翠花，她笑眯眯地把茶盘放在门前的小简易饭桌上，边倒着茶边问道:“大兄弟，您这风尘仆仆的是经过还是落脚啊？”
邓永贵开着玩笑说道:“如果落脚，嫂子和大哥愿意收留吗？”
还没等他媳妇开口，展大志就爽朗地答道:“住个三两天不算什么，只是条件有些差，就怕你住不惯啊。”
沈翠花看了她丈夫一眼，笑着接话说:“小门小户的，怕您见笑。”
邓永贵和蔼可亲地说:“工农不分家嘛，我也是庄户人出身。”
两杯茶下肚，疲劳解去大半。过了一枝烟功夫，稀粥、两盘素菜、一大盘烙饼摆上了桌。
吃了几口，展大志又对老伴儿咋呼道:“去把我的酒拿来，我要和老邓喝两盅。”
沈翠花翻了他一个白眼，还是进屋拿了一瓶白酒和两个酒杯出来。
展大志给两个杯子都倒满了酒，把其中的一杯推到了邓永贵的面前，老邓也没有客气，端起酒杯，和展大志碰了一下，就一饮而尽了。
三杯酒下肚，两个人都有了些醉意，话匣子也就打开了。展大志指着邓永贵的鼻子若有所思地说:“该说实话了吧？你是什么的干活？”后半句是模仿抗日片里鬼子的口气问的。
邓永贵红着脸，醉眼惺忪地答道:“打枪的不要，悄悄地干活。”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递给了展大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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