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盐者

现实主义者需要盐，于是去了超市。超市中的盐品种繁多，细细查看了每一种后，他在货架前僵住了。他不清楚自己需要哪一种盐。他思索了半天。现在，思索对于他来说似乎相当耗费力气，没一会儿，他的额头上便出了汗，手也有些轻轻发抖。购物的人都远远地避开他。

“就是这袋吧，”他开口说道。将一袋盐托在手中，开始阅读上面的说明文字。读完之后，他眼中信任的神色又多了一分。他将盐装到袋子中。

可是盐的味道并不对，与记忆中所储存的味道相差太大。他只好再去一趟超市。这次，他决定每一种盐都要一袋。收款员疑惑地看着他，他提着一大袋子盐走出超市。他身形瘦削，两只眼睛无底洞似的挂在脸上，他呀不知道怎么还活着。

现实主义者又开始忙起来，将近八点钟的时候，桌子上摆满了菜，可每盘菜都一样。外形一样，冒的热气一样，可就是味道仍然不对。他略微感到失望，将竹筷一放，站起身来，久久凝视着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幅画。

第二天，他再次来到超市，找到超市经理。起初超市经理无动于衷，继而十分惊愕，最后又归于平静。超市经理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将他打发走了。

他决定换一家超市，可是盐的种类大致上相差无几。他走出超市，站在路边怅然若失，像一只无人认领濒死的狗。

一个不常见的电视频道正在播放一条片子。他想找遥控器让电视发出声音，可怎么也找不到遥控器。等他走到电视跟前的时候，发现电视机上的按钮积满了灰尘。

他耐心地看了半个小时的电视。之后，他找出一个黄色的行李包，装了几件衣服，又带了一些钱，上了一辆蓝白相间的出租车直奔车站。

天下着雪，他心想只好等雪停了再说。可当天下午，他便出发了。他乘车来到一个饭馆，向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打听包装盒上的地方在哪儿。男人说他叫根，然后将那个包装袋拿了过去，满是褶子的眼皮一抬，像打量破烂那样扫了一眼。

“怎么，您不知道这地方？”现实主义者说。

根先生将包装推到一边，抽了一口烟。根先生说下着大雪，岭上的路没法走。他们又聊了一会，接着谈到各自的妻子。二人的表情既淡然又凄苦。

“那她是怎么死的？”

“躺在床上，就在我眼前呢！”现实主义者说。

根先生眼睛看向别处，吐了一口烟，烟聚成一个猪脸的形状，之后又变成一条条游动的细丝，飘到半空消失了。

饭馆里的桌椅陆陆续续都被占满了，先前死气沉沉的饭馆，霎时间成了另一幅模样。根先生和现实主义者显得极不相称，像是两颗被涂了别样颜色的棋子。

现实主义者买了一张地图，根先生把地图上的错误地方重新标注了一下。除此之外，根先生还将自己的摩托车借给现实主义者，并替他准备了不少赶路需要的物品。现实主义者在旅馆里休息了一晚，次日清晨出发。

大约开出了十里地后，现实主义者便人车一起钻到沟里。他在齐腰深的雪里挣扎站起来，寒风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他试图把摩托车推到岸上去，试了几次，摩托车都未能向上移动半尺。他只好在推着车在沟底前行。又过了几百米，他在一个缓坡把车子推上去，可是车子已经无法启动了。

他又坚持走了几里路，又累又冷，很快就倒在了雪地里。盐场还那么远，可他却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