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追热点写文章，因为觉得其他人已经写得很好了，我也没什么新观点，何必硬凑个热闹。但是今天不一样，北大女生这件事，我还是想说点什么。
从第一次看到热搜文章的时候，我就感到了满满的压抑感，太心痛和绝望了。直到今天陆续有更多文章试图去还原事情的原貌，我才发现，超出想象的真相更令人窒息。
每一次社会事件的发酵，都慢慢变成了一场舆论的混战。我关注的公众号作者还都算是相对冷静，比起从截图中寻找各种线索来证明自己的判断，我更认同他们的建议：听听女孩妈妈真正的诉求，不要再帮助PUA组织做任何传播（哪怕是为了抵制），反思整个社会对女性自我评价的打压，反思关于爱的教育的缺失，真正关心心理健康而不仅限于心理疾病……
这类事件下面，总是有很多类似的评论——怒其不争。在我看来，这种看似正义的论调背后，是充满着冷漠和恶意的，就像那句，何不食肉糜？忘了是在哪里看到的对这个观点的反驳：对于这些实施精神操控来说，只有那些没有能力挣脱的人，才是他们的「猎物」，所以根本不存在被控者们自己处理和摆脱的情况。是有多么无情的心，才会跟一只被老虎吃掉的羊说，你为什么不能奋起战斗或者跑快一点？回想自己最害怕时候的状态，是不是大多腿脚发软丧失思考？
其实，也能理解大家因为没有经历，所以无法想象她的遭遇。看了那么多「证据」我反而觉得这是一种误导：这是关于这个男生的全部了。所以，大家都觉得，这个人一看就不正常，为什么还不分手？但有过亲密关系的人都应该知道，两个人的交往是由无数的碎片组成的，但我们现在只看到了跟这件事相关的、「变态」的一面。
一个人是一个「明显」的恶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大多数时间里他比好人还好，好到让你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或者挑剔了。通过在对方心里建立美好的权威形象，先建立认同和信任，然后摧毁自我意识，再有目的地灌输他用来操控的想法，这才是精神控制最令人脊背发凉的地方。
所以，强调要主动离开，其实已经是下下策了，因为这就意味着，被控制者已经掉入陷阱，这时候，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帮助，对于被控制者而言，是非常困难的。正如李诞最近引用的那句经典名言所说，改变和接受已经很难了，但更难的是，我们需要智慧去分辨。能够识别危险，也许是比战胜危险更重要的能力。
为什么我们看一眼就知道是渣男的人，还会有人跟他在一起，因为我们有分辨的能力，这也意味着，有些人可能就没有。与物理现象数据结果之类的不同，我们很难有标准去界定，什么是爱，健康的爱。正是因为爱难以描述，很多人就试图去具象化标签化，但往往这是一种因果的倒置：有了爱可能会有某些表象，但表象并不能等同于爱。
我今天路上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喝热水」这句话会令人反感，因为说话的人没有提供爱的「增量」。不管是谁来说「喝热水」，都不影响「我自己去喝热水」这件事的本质。换个角度，如果是他真的端出一杯热水，我们大概只会对这种直男哭笑不得，但更会心里一暖。他把自己的爱融入了行为中，不管热水到底有没有用，至少被爱的感觉是有用的。
我们从小接受了特别多社会化的定义和标准，特别是女性，加上权力文化的底色影响，建立坚定的自我认知往往是很难的，非常容易陷入怀疑之中。这不仅仅是个人力量薄弱的问题，而是这种影响无处不在。
最近的例子，就是我在公司中很多次被「撮合」，而参与者往往都是女性，在她们口中，只要是「看起来」合适，我就应该接受，或者至少要试一试。不管间接直接地拒绝，还是会被cue到，直到我忍无可忍公开表明我不接受办公室恋情，他们才作罢，同时又带着不解的表情。我相信他们是有好意的，但这份好意背后有一个我不能接受的前提：女性一定要结婚，一个人是不是适合结婚比你想不想跟这个人在一起更重要。她们从这样的前提走出来，身边嫁得好的案例让她们更加认同这一点，所以出于这样的原因来「为我好」。
那些催婚者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让你忽略自己，似乎在所有的选项里，自己的感受是最不重要的，可以优先牺牲的。但我一直认为，所有忽略对方感受的爱的论调，都是耍流氓。虽然我们无法识别爱，但我们至少能够识别自己的感受，快乐，自信，恐惧，痛苦，不管自己有多少合理化的理由，这些感受都是真实存在的。所以，能不能接纳自己的感受并以此来做选择，反而是我们最容易掌握的了。
但是，不得不说，通过自我感受做判断，可能也是最难的。难在我们没有自我觉察的习惯，也难在感受几乎无法成为一个合理的「理由」，当我们选择这条路，也就意味着，随时可能面对孤独，身边大多数人可能都无法理解。当然，这种选择不一定绝对带来幸福，但至少可以成为感到无力挣脱时可以想到的多一种可能。
简里里在播客里曾经说过，让自己放松下来，让自己舒服，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我也非常认同这一点，正因为我们永远无法真正体会另一个人的感受，我们才需要充分相信自己的感受。不管一个人看起来多么「正确」，只要我们觉得在关系中的自己不快乐，感到被贬低，开始自我怀疑，我们就可以拒绝和离开。不需要任何可以说出来的理由，不需要说服任何人，我们的感受，就是理由。
也许，我们不知道怎么选择才是好的，但跟着感觉走，就不会错。
DAY2019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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