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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填完入职信息表，人事MM笑盈盈地把我领到了我的办公座位。
整理完桌面，摆出笔和笔记本，开启电脑，迎接我新工作的第一天。
不一会儿，总监怀抱一沓文件，笑盈盈地站到我身边。
我礼貌地站起来，“您好！我是刚入职的新媒体小编，沈心。”
“省心？很好！这个你先看看，一会跟你具体聊聊。”
我双手接过那沓文件，不用翻都知道，一定是公司简介之类的材料。和进祠堂要洗澡，进传销要洗脑一个道理，新人进公司必然要经过一番“洗礼”。
我调整好座椅，摆正身体，双手托文件的姿势，像极了焚香祭礼。
“小沈，你拿着我刚给你的文件，来我这一下。我马上有个重要会议，现在跟你聊聊具体细节。”对面的总监一脸慈笑，立在我面前，活脱脱我正要拜的菩萨。
“你来的正巧，下个月十号是我们相馆的十周年店庆。我们准备做一期“十周年感恩季”活动，你手里拿的就是这次活动的活动细则……”
什么？是活动细则，不是公司介绍。我心里打了一连串疑问号。
“活动形式蛮简单，就是找出10对老客户送出我们的十周年感恩礼。哪10对呢？第9对、第520对，第1314对等等，就是在这些代表性的数字下体验我们服务的客户。明白了吗？”
“大致明白了，要是这些客户联系不上或者已经say goodbye了呢？”我巧妙地避开了“离婚”这个行业违禁词。
“你提的问题我们也想到了，先尽全力联系这10对，实在联系不上或不满足我们的赠送条件，就以这些数字为基准前推或后延名额。时间还是蛮紧迫的，找人是小事，后期还要给她们做造型、拍摄、采访、录短片……这些材料都是我们十周年晚会上要用到的，另外配套的宣传推广工作也要到位。小沈可要抓紧哦！”
接着，一枚枚意味深长的笑，炮弹样的投向我，我躲闪不过，被坑了。
（2）
下班回家的路上，我越想越气，“省心？很好”，以为我前鼻音后鼻音是数学老师教的？下面是不是想跟一句“我就想找个省心的”？
说起“省心”两字我就气。每当我们观点有分歧，男朋友就拿它来怼我，“名字叫沈心怎么一点不让人省心”，每次把我怼得杀人的心都有。
这都怪老爸，起什么名字不好，非得给我起这么一不省心的名字，就图自己省心，搞得我现在不省心了吧。
工作工作没起色，银行卡银行卡没余额，现在连男朋友也没了着落。
话说我和秦亦何已经冷战三天了。就那样衣袖都不带挥一下地搬出了我们租住的小屋，他一定以为我工作换了，房子换了，顺带连他也想一起也换了。
我看着满屋子堆着的衣服、鞋子、生活用品……哪一件和我处的年龄都不小于1。
上大学时，有个室友，换手机，换护肤品，换衣服的频率堪比换季。那时，我总好奇她哪来的money，后来才知道她换那些东西的频率和换男友相看齐。
想想自己，活到26岁，总共得亦何一个男朋友，也真够环保经济的。换工作和换男友都需耗巨大力气，前者已让我电量耗尽，后者已没多余力气。
解锁手机，准备给他打个电话，毕竟这次错先在我。
一看屏幕显示的时间:“10:10pm”。MMDZ！今天和10犯冲，不打了。
（3）
上班第二天，总结下昨天的工作战果。10对获奖夫妻联系上的有7对，其中3对离婚，充分向我市本年度离婚率看齐。另外4对中有3对还要进一步联系，只有1对最省心，今天就来定拍摄风格。
接近12点，我正准备去吃饭，李小姐蛇一样扭来了。我一点也不意外，工作日能约到的，一定是贵宾。贵宾什么都贵，除了时间。
顾不得吃饭，我快速把她领到贵宾间。穷人面前摆一活体名牌展示柜，真真不是滋味。
我扫一眼她的资料:李米，26岁，结婚半年有余，是2017年的第2017对新人，将获得我们送出的定制全家福一套。
正准备恭喜她，李米开口说话了，“其实我原本没打算来的，最近正准备预约一套皇家孕妇照，哪知道接到你们的获奖通知，我老公觉得这是一份幸运，预示着我们的肚子里的宝宝是个幸运儿。你知道生意做大了的人就是有些小迷信，一定要我把握住这份机会。”
这个13装得好，一句话把自己的家底统统展出来，比开展览馆有效多了。
“确实很幸运！李小姐，这是我们的孕照样片，看看你喜欢什么样的风格，定好风格后我们就可以安排拍摄了。”
李米漫不经心地动了几下鼠标，停下来说，“这些都太普通啦，没有我想要的feel。”
“那说说你的想法，我们可以适当做下调整。”
“孕育生命是一个多么伟大而奇妙的过程，从芝麻大一小粒，到现在椰子般大小，他的每一次成长，每一个变化，都让我感动，这种感觉你懂吗？”
我刚想摇头，李米叹了口气，“说这么多也没什么用，沈小姐貌似也没有类似的经历。我的意思是照片就是用来记录美好的，我不想只记录某一瞬间，我想把整个孕育生命的过程都记录下来。”
“整个过程都记录下来？您怀孕几个月了？”
李米得意地比了个八。
八个月啦？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名牌服装就是好，该露的露得好，该藏的藏得妙。
“照片就只能记录目前的状态啊，您看您的孕周都这么大了，我们也无能无力啊！”丫的！你以为你拍的是纪录片啊？你买得起时光机，我们就陪你回去。
“说你没经验就是没经验，照相机是死的，人是活的啊，之前我怀宝宝的状态，你们是找不回来，找不回来可以模拟啊！”
“这……这貌似是个大工程……”这个李米真不让人省心，想法一套一套的，真的能变成假的，假的能变成真的。
（4）
顶着一朵乌云回到家，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莫名觉得自己像一团橡皮泥，白天人被捏成人的模样，一到晚上就现了形。
同样的26岁啊，别人的人生就能一路披沙，一路开挂。先是找到了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接着顺理成章结了婚，现在肚子里的瓜都要熟了。她中的奖已经够多啦，我们这种小奖还要找上她。
我的人生有中过奖吗？想想还真有一次。
也是同亦何的一个冷战期，整整一个星期，我们断了联系。
那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街上，看到一家彩票店，鬼使神差地走进去，掏出两块钱，买了张彩票，刮开一看，竟然中啦。
当时那个激动啊，就想一边跳一边抱个人来顿猛亲！环顾四周，就一卖彩票的秃头大爷，这哪啃得下去！
最后，激动战胜了自尊，严格意义上来说，是金钱暴露了本性，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问我，中了多少。
五毛，中了五毛。我兴奋地大叫。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
接着，狂笑，疯了一般地狂笑。
就这样，五毛钱挽救了一段爱情。
狗血的五毛钱剧情！
咕……咕咕……肚子在闹情绪了。这个肚子跟着我也是遭罪，常常饥一顿饱一顿，连非洲难民都不如。
上次进食是哪天？不记得了。突然，肚子传来一阵绞痛，它在用它的方式告诉我，再不好好对待它，就不是闹闹情绪这么简单了。
冰箱里有西红柿、鸡蛋、火腿、黄瓜。怎么搭配呢？我又头痛起来。
西红柿配黄瓜？方便倒方便，不过就一冷盘，怎么看怎么像现在的我和亦何。
鸡蛋加火腿，洋气多了，可惜没有面包，不然搭一块儿就成了李米和她先生一样的“进口货”。
还是西红柿炒鸡蛋吧！好歹凑个热菜。
（5）
许是昨晚吃了热菜的缘故，今天接待客户时，心底竟然涌上一丝丝暖意。
不同于李米给我的那种热腻腻，一种很妥帖的热，包裹着眼前这对夫妻。
我见过很多夫妻，一开始他们的关系都很热，慢慢地，降温预警拉起，接着，一不小心，两人双双跨进寒冬期。
不幸的，成了婚姻旅行所的游客，拍个照，发个朋友圈，感叹几句，也就完了。
幸运的，熬过七年之痒，蓦然回首，发现自己找了个partener。
共同参加孩子的家长会，成了他们的基本Kpi，过年过节一起去对方家里，居委会就给奖一“三好夫妻”。
他们在维持家庭运转，保证社会和谐上共同奋战，不遗余力，可就是没办法把两人之间的温度拉回到＞0℃。
可怕的幸运！
如果一对夫妻结婚九年，还能在陌生人面前，你锤我一下，我挠挠你的头，打打闹闹，像两个玩得好的小朋友，说明他们还在相爱。
许是被我盯得不好意思了，王太和魏先生暂停了对我的甜蜜爆击。
总监不是说要录个拍摄短片吗？何不趁次机会，开展下工作，顺便取取经。
“王太太，感觉你俩好幸福哦！可以说说你们的爱情故事吗？”
王太和魏先生哈哈大笑，“我们哪有什么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不过是乌龟看绿豆—对上眼了。”
“怎样才能维持像您二位这么好的夫妻关系？”
王太没急着回答我，扫了一眼四周，“你看左边那对准新人，新娘看着她的照片，新郎玩着他的手机，再看那边那对，一个试衣服，一个发微信。你想想，结婚拍婚纱照这么大的事情，两个人都不齐心，回家还不得你刷你的微博，我玩我的游戏。现在的年轻人啊，都崇尚独立，各管各的，不像我们这些老式夫妻，做什么都要一起。”
（6）
热水沿着头向下滑开一道道波浪线，那线似带着电流，从脚底迅速扩散到全身，把身上的毛孔一一打开。
洗一个热水澡和睡一场好觉，好比失眠者用的安眠药，累了乏了，我惯用它来自疗。
今天这个热水澡洗得有点久了，出浴门时，脚像踩了一团棉花，轻飘飘的。
还没缓过神来，电话铃声响起，是李米。
“沈小姐，这么晚打扰你真不好意思！关于拍摄，我有了些新想法，想立马跟你分享分享。”
我一看时间，23:30。这个点还没睡觉，不是失眠，就是像我一样，没有性生活。
“好的，您说说。”
“是这样的，孕照嘛，最重要的，是要体现准妈妈的幸福喜悦。什么条件下，准妈妈能把这种情绪表现到位？当然是在准妈妈自己家里，人只有在自己家里，才能更自然，更放松。”
“您的意思是说让我们上你家拍摄？”
“是啊！沈小姐不用担心，服装、化妆师、场地都是现成的，你带个摄影师来就好啦，看我想得周到吧？还能给你们省下不少钱呢！”
“这个……我明天跟总监汇报下，您等我消息。”
“好的，沈小姐办事我放心，爱你哦！”
电话那边飞来一个吻，我全身毛孔都竖起来，整个人清醒过来。
手机显示有未接来电，是亦何打来的。
这两个字，这个名字，明明叫了无数次，此刻又让我感觉有着那么遥远的距离。
电话拨通了，“是我，睡了吗？”
沉默。
沉默。
世界凝固了。
“你在乎过我吗？”他的声音有些伤感。
我不知道怎么答。
“从这里搬出去，自由多了吧，想和谁打电话就和谁打电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你误会了，刚刚是一个客户。”
“所以做你的客户就可以想什么时候打电话就什么时候打电话，想聊什么就聊什么，我tm都想做你客户了。”
“亦何，你清醒点，我搬出来只想让自己独立些，没别的意思。”
“独立？独独把我孤立？你很独立，这个不需要证明，从我们住一起的第一天起，我就明白这个道理。灯泡坏了你自己换，蟑螂老鼠你自己修理，想要的衣服化妆品全部你自己搞定，我算什么，一坨可有可无的空气？”
电话啪一声挂掉了。
我很少看到亦何发脾气。
挂了也好，再争论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7）
今天，太阳还是照常升起，并没有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缺席。
就像我们这些人，哪怕再不开心，身体再乏力，工作日还是要去上班的。
房东、水电局、中国移动通讯……给你发账单时，不会顾及你的心情。
电脑屏幕都能映出我的黑眼圈，导致我今天一整天，看东西都有重影，莫名感觉有厄运来袭。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前脚刚踏出办公室门，眼前就出现一道黑影。
今天总监穿全套的职业装，也不见平日配套的职业笑，看来情况不妙，我大气也不敢喘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快步走到接待室。
眼前这个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全套西装，配领带，头发一丝不乱，皮鞋锃亮，全身上下一股精英的味道。唯一不配套的是他没有端坐在沙发上，而是交叉手臂走来走去，很焦急的样子。
看我们走过来，他一步跨到我面前，伸出的手没有握住我的手心，而是手臂。
“前几天就是你给我爷爷打的电话？现在好了，我爷爷不见了。”
“不见了？”
“对，不见了，失踪了，今天中午我接到保姆来的电话，说爷爷找不着了，我安排人找了一下午找不到，你说现在怎么办？”
“那和我打电话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本来想说“关我鸟事”，看了看总监，还是忍住了。
“关系大了，自从我爷爷接了你的电话，就开始变得魂不守舍，一天到晚盯着以前的照片看，还说要带奶奶来拍照。”
我脑子飞速地转动着，极力想理清这两者之间的联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像行李箱样的被这个男人拖走了，我扭头望向总监，她无奈的摊手动作告诉我，求救失败！
（8）
接着，我又像破布包样的被他扔到副驾驶。
没有总监在，我胆子大了起来，“你爷爷不见了，你抓我来有什么用？要是我绑架了他，你抓我做个人质还说得过去，问题是我一个女生，哪有当绑架犯的潜质？”
车子猛地刹住，我身体急向前冲，头直直地撞在方向盘上，已经好得差不多的重影，立马重出江湖。
“干什么你，想杀人啊？”我彻底怒了。
“我爷爷不见了，你还说什么杀人绑架，你就不能盼点好的？难道这事真的跟你没一点关系？”
“就算有关系，我要负责任，事情没弄清楚前，你也不能如此蛮横。”
拼命想忍住，眼泪还是不听话地顺着脸流了下来。
车子里除了我的抽泣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对不起。”
我这人最怕别人说对不起，别人一说对不起我就心软，因为自己从来说不出口，所以知道说出它，需要付出多大的勇气。
整理下头发，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我想我确实该为这件事做点什么。
“你知道你爷爷平时喜欢去哪些地方吗？”
“这些年，他没出过门，他得了阿兹海默症，什么都记不起来。”
“那你奶奶呢？她应该更了解些？”
“奶奶五年前走了。”
我抬头看看他，旋即迅速收回目光，不经意间发现，座位旁摊开一本相册，是两个老人金婚时拍的。照片中间是一条背着的长凳，长凳上坐着两个老人，沿着他们的目光看出去，是一面湖，湖的左边有一排垂柳，右边有座石桥。这个地方我太熟悉了，是中山大道的中山公园，老人可能去了那里。
车子开到目的地，天已经黑了。公园的路灯总发着暗暗的黄光，在寒冷的冬夜里，尤其显得孤寂。
而那个老人，坐在曾和恋人一起坐过的长凳上，身边再没那个人，是不是感觉更冷清？
（9）
网上有个问题，如何培养丰富的想象力，有个网友答:有钱。
没去李米家之前，我对这个答案噗之以鼻，去了李米家之后，我对他的回答甘拜涂地。
办一个超级梦幻超级豪华的婚礼需要多大的场地？我想李米家的客厅绰绰有余；逛高档商场我喜欢拍照发朋友圈，参观李米家的衣帽间，我也忍不住掏出手机；我知道有钱人都有养猫的癖好，想不到的是，李米家养的猫，没有毛，还只能住带中央空调和地暖的房子，保暖措施一旦没做好，就会死掉。
以前我觉得贫穷只是限制了我的想象力，现在才知道，它同时限制了我的吸引力、亲和力、战斗力、意志力、购买力、影响力、凝聚力、创造力、竞争力、执行力、公信力、驾驭力、生命力、注意力、感染力、理解力、弹跳力、免疫力、巧克力……
等我有钱了，我会做些什么？
是环游世界，躺在世上最大最软的沙发里，吃了就睡醒了就吃，然后买两套别墅，一套住人，一套养猫，请俩保姆，一个收拾房子一个糟蹋房子……
还是像毛不易歌里唱的，把爱的人都留在身边，每天快快乐乐吃吃喝喝聊聊天，想尽一切办法让时光倒流，跟他说声sorry？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现在所处的这个空间里，名牌名画名酒，贵妇贵烟贵犬……什么都有，唯独缺少“人气”。
鲜花环绕，美衣着身，努力摆着pose的李米可以迅速变换多种姿势，柔美的、性感的、清纯的……唯独做不出甜蜜的样子，因为身边没有陪伴她的夫君。
（10）
冬天的周末，有风。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和爱的人偎在暖暖的被子里，哪都不去。
而此刻的我，抱着早已冷掉的暖手宝，也不去管那吹得几乎散架的窗子，我要让寒冷把这屋子填满些，再满些，这样就没有多余的位置，盛装我的落寞，我的失意。
整整一天，我靠在床上闭着眼发呆，没吃没喝没洗脸。慢慢地，感觉自己的身体，从手指开始，一点点变冷变硬，接着开始石化，扩散到头顶时，电话突然响起。
会是亦何打来的吗？是和我一样感到这个冬天，太冷太寂寞，所以忍不住了吧？
不敢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我听到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感受到电话那边越来越不耐烦的催促声，他好像借着铃声在说:机会有限，过时不候。
我一把抓起手机，喂？声音抖得厉害，我赶紧抿上嘴，以免太露怯。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喂，沈小姐，你好！我是何老的孙子，前两天见过面的。”
我愣了半天，反应过来，此刻这个彬彬有礼问候着我的男人，不是别人，就是那天拖我像拖行李扔我像扔布包还差点杀我以解心头之恨的“鲸鹰”。
“哦，是你啊！有事吗？”该不会是爷爷丢了，又来找我撒气吧？我语气明显带着警惕。
“沈小姐不用担心，没什么事，我是专程来道歉的。听说最近新上映了一部电影，不知道沈小姐有没有兴趣？”
道歉？看电影？这两者联系起来，怎么看怎么神逻辑。
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搭错，一小时后，我出现在了电影院门口。
接下来发生一切，比电影剧情还惊心动魄。
我和“鲸鹰”看完电影，吃过饭，然后他好人做到底，不顾我的婉拒，硬要把我送回家里。
然后，我看到楼下站着那个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然后，这个身影走近我，从我和“鲸鹰”的中间穿过；然后，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拼命向这个身影奔去……
短短的一段路，我看到很多遇见过的人，一个人住大房子的李米；结婚九年还甜甜蜜蜜的王姓夫妻；得了阿兹海默症，忘掉一切，忘了所有人，依然忘不了妻子的那个老人……
如果有一天，我的记忆开始消失，不得不一样一样丢掉我用全部人生积攒起来的记忆。
我最不想丢掉的记忆是哪段？我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的人是谁？是亦何，是此刻我用尽全部力气也要抱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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