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

夏至次日，天公开恩，向大地倾泻了整整一天的雨水，日暮方才作罢，收手时有些拖泥带水，零星的雨点还会掉下来，期待的彩虹终未现身，乌云散得很慢，落日余晖使足力气挤进云层，白光刺目。高温有所缓解，却并未感到明显的清凉。

雨后无风，天未待晴，已近黄昏。大地被雨水浇透，土壤中积蓄多日的高温，碰巧借着这场雨渲泄出焦灼，畅快淋漓。

脚步匆匆，我要赶去湖边，急不可奈地捕捉夏日雨后别样的景致，记忆中雨后空气的清新是那般的弥足珍贵，对久居城市、与尾气常相伴随的我而言，置身户外，呼吸雨后空气是绝不愿缺席的。

此时，热气从地底下竭力蒸腾上来，裹挟住行走的身体，周身的毛孔微微张开，给予适度地回应，脸上满是湿气与汗液的混合体。

马路上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露出原有的底色，在路的尽头与天空的灰白融为一体。

抬头看天，发现天空中的云在南北方向上现出不一样的状态。北边的云更深灰、离地面更近，想必城市的西北部仍在下雨，或是还会有降雨。南部的云层薄很多，呈逐渐散开的趋势，一抹金色的霞光嵌入云层，在这道亮色映衬下，乌云不再显得低眉垂眼，浑然天成的色彩搭配，浓淡相宜，在天幕上绘就一幅层次鲜明的水墨画，令人陡然生出几许欢喜。

一株株小草儿被雨水灌溉，长得更起劲了，结结实实、笔笔直直、深深沉沉地扎根于泥土之中，披着新绿，草色远观上去要比近看更绿一些，一派葳蕤。生命的气息携着泥土的芳香悄悄溜进鼻孔，胸腔被过滤，清新沁心脾。

湖面上笼罩着不均匀的雾，与天上云层相呼应。晴天里远远看得清对岸的建筑物，此时被遮挡住了，连初上的华灯也只是若隐若现、星星点点闪烁着。远眺湖心的白帆，它停住不动，随着湖水轻轻地上下起伏，增添了湖水的寂寞。

岸边，有人呆坐，有人驻足，独少了摄影爱好者们流连于此。天气晴好时，此刻应是拍摄夕阳西照湖景、云景的最佳时间。

近距离探头倾听，偶能听到水中有“扑通扑通”的声音，那是鱼儿在水中时时跃起、又时而潜入发出的声音，伴着渐暗的天色，声响格外清晰。

耳畔忽然传来野鸭的叫声，声音不俗，细听起来有韵律，明快悦耳。我连忙寻声访去，隐隐看到了水中正挤在一处的几只野鸭，一个接着一个，你方唱罢我登场，比谁的嗓门大、谁的歌声更嘹亮，看它们的神态就猜得出它们一定也欢喜这雨后。偶尔野鸭们用喙梳理羽毛，偶尔也低头到水中觅食，闲适快活。

湖边有棵小树吸引了我的注意，树干很细，定是新栽种的，树杈层次分明，几乎没有一枝的形状与另一枝相似，枝芽欲出未出、极嫩，仔细打量着它，我不禁哑然失笑起来，它像极了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等待有生活的教训来操练，有人来削剪掉它满身不服帖的棱角，但是，我却爱极了它如此的样子，那么地张扬着个性，自然随性，这才是真实和最打动人的模样啊。

看看小区里修剪成一样形状的树木花草，产生审美疲劳，它们的美注入着太多的人工成分，反而泯灭了它们该有的天性，自然的风姿，洒脱的气息。

如此想来，人不是也一样么，做事随大流，不能太冒尖儿，不能显得太有个性，那会使你不合群。长此以往，世界少了诸多不一样的烟火，失了诸多生命的形态，多了千千万万一样的模式、思维、路径、个性，以及被生活压制和磨砺后生发出相似的面部表情、不屑的生活态度。

夜幕降临，草坪灯亮起来，似点缀在远处的树枝上，参差错落。雨后的蚊子更多、更活跃，被叮了几个包，奇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