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四年,我从江苏南京到四川阆中去,途经婺源,在婺源休息了一个晚上,也是在那个晚上,我认识了娼妓何秀。
正值初秋时节,婺源夜晚的气温算不上低,我一个人流浪在街头,走到一段昏暗的小巷子时候,有个男孩儿钻出来,拉扯我的手臂。
我本能甩开,男孩不依不饶,横在我的面前,他稚嫩的嘴巴一张开,就让我惊呆了。
他说,你去跟我姐姐睡觉吧,不然明天我们就会饿死。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是个皮条客,我没跟着他过去,而是施舍了十块钱给男孩儿。
但男孩儿似乎不太满足,仍旧跟在我身后,我见甩不开他,这样要是走到明处,被他人看到恐怕要引起误会。
我尽管没有嫖娼的习惯,可我也清楚知道,皮条客的手段有多卑劣以及出其不意。
等我停下来,他又对我说了同样的话,这一次我没感觉他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眼睛里没有孩童的亮光,只有生活压榨之下晦涩的昏暗。
我问他,你知道你姐姐陪人睡觉意味着什么吗?
我仍旧不打算去那个女孩卖淫的地方,我猜想的出来,那大概是个小平房,一切都混乱低沉而落后。
我不是个会贪小便宜,管不住裤裆的男人,而且我可能有性洁癖,我怕染上艾滋病,从不随便和女人上床。
男孩不说话了,这一次他难过的低下头去,然后怯生生的问,一次五十好不好,这个已经很低了,我姐姐很漂亮,你不会吃亏。
我终于有了一点点好奇心,男孩似乎觉察到了我的动摇,他朝着巷子的一个小院子指了一下,跟我说,就在那边,你放心,我会把门的,不会有人来,也不会被警察抓。
我心里很难过,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语来,我很难想象,从他姐姐出来卖之后,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是什么样残酷的一切,能让孩子眼中的光熄灭。
我问他,你上学不,用不用功?
他使劲点头,如果不认真姐姐会哭的,我不想姐姐难受。
我终于跟着他往那个院子里走,直到走到堂屋里边,看到那个女孩儿的时候,我的心更加颤抖的慌了。
她一袭白裙,气质出尘,她看见我,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显然她还不是很适应娼妓这个职业。
我无意于跟她发生关系,我只是给了她一百块钱,跟她聊了半个小时。
她家就在婺源这里,三年前母亲车祸死亡,父亲追肇事司机,意外被后方来的货车挂到路边,后来只撑了三天也死了。
原本在上大学的她彻底失去了主心骨,家破人亡之后,她也曾想过做兼职,做哪怕脏活累活也要养活自己和弟弟。
可命运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她在晚自习回来照顾弟弟的时候,被人拖进路边林子里强暴了,失去第一次之后,她就彻底绝望了。
后来有个和她发生了关系,还给了她五百块钱,就这样她开始做了娼妓。
听她说完,我良久没说话,作为一个陌生人,我没必要说重话,但我始终不爱生活的懦弱者,我只是告诉她,她的弟弟是怎样拉我到这边来嫖她的。
我知道她肯定难过难堪,我起身走了,她忽然在我背后问我。
大哥,你是不是嫌弃我身体脏,才不愿意跟我……
我没让她说完,我回过头说,洁身自好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生活实苦,但丢失了尊严,想要获取最基本的尊重,根本不可能。
最后我说,我有性洁癖。
我从院子里出来,那个男孩儿站起身,给我鞠躬,可能他每次都会听里边的声音,知道里边静悄悄,知道我根本没对他姐姐做什么。
我揉着他的头发,我说,孩子长大了,千万不能忘恩负义,嫌弃你的姐姐,如果不是为了你,她也不至于作践她自己。
男孩儿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给我。
我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我将手插进裤兜,我落寞的在街道上走着,漫无目的,他们不知道的是。
其实,我这次去阆中,是帮我的好友大壮,去找他泥足深陷的前妻的,和大壮离婚后,那女人就去卖淫了,我们都知道,大壮也一清二楚。
只是这个粗野而长情的男人,在死前还想看一眼那个女人。
我开始吹口哨,吹张学友的《想和你一起吹吹风》。
我走了很远,几乎半夜时候,才找了家宾馆歇息,我有些百无聊赖,又有些心里堵得慌,我给大壮娘打电话。
老人家很沉默,只在电话那头嗯嗯嗯的应声,我说我在婺源了,大概后天到阆中。
那边电话挂断了,我抖出一根烟,点燃,坐在窗台上,吹着凉风,看着一圈一圈的烟雾。
次日清晨,我上了去阆中的火车,我坐在座位上,忽然想要写点什么,于是我摸出手机,点开简书的加号,敲出一个标题,姑娘,你为何为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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