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暗】第四十九章:黑市月典

作者: 蕤花遗令 | 来源:发表于2022-05-11 21:40 被阅读0次

  第四十九章:黑市月典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风城栀崖酒馆。

  魏烬起来之后,同玉娘知会了一声儿,说是去东街买糕点,便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风行粮行如常开门,只不过乌子尧与江辰一已经赶回教中,粮行目前由宴清打理,当然,魏烬离开的时候,风行会转手给其他人就是了。

  魏烬走进风行粮行的时候,宴清正扒拉着一堆豆子挑着玩。

  魏烬走到他身前坐下,倒了杯茶水,说道:“你无不无聊?”

  “属下都快长蘑菇了。”宴清恹恹地拨弄出一颗红豆,“主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魏烬懒洋洋伸了个懒腰,问道:“为何要回去?回去不也是给墨老头儿种花,更无聊。”

  宴清咚的一声把头撞在桌上,侧着脸去数豆子。

  魏烬伸手拿了一颗红豆,笑道:“给你安排个任务。”

  宴清抓着一把豆子,一下子坐直身子,眼睛一亮:“主子你吩咐。”

  “传信叫林穆笙过来,你想办法去一趟雾孤山,不管用什么办法,我要知道阿眇在山上的事,尤其是十四年前往后的。”

  宴清手上的豆子噼里啪啦地落在桌上,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主子,我还不如在这儿数豆子呢。”

  魏烬指尖用力,捏碎了手里的红豆,笑眯眯道:“我不介意让你数一辈子豆子。”

  宴清立马起身:“属下这就去办!”

  魏烬将手上的豆子扔在桌上,起身出门,慢悠悠地往东街那糕点铺子走。

  晨光熹微,雾气未散,长街尽头,有人白衣抱剑。

  魏烬停下脚步,微微歪头看着韩苏木,嘴角一勾:“冤家路窄。”

  韩苏木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出山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你最好安分点。”

  魏烬嗤笑一声,走到韩苏木身前站定:“韩苏木,我还没闲到那种程度。你想匡扶天下大义,是你的事,别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扯上我。墨老头儿虽然不是好人,但起码他不虚伪。”

  剑门在围剿魔教后,便避世不出,这与魏烬本来没有什么关系,可他知道当年的真相,所以很不喜欢剑门一派的伪君子。

  韩苏木沉默不语,魏烬觉得无趣,越过他打算离开。

  韩苏木微微侧身,说道:“我承认魔教做了好事,但栀崖酒馆的东家有问题,你最好离他远点。”

  “你是在警告我,他会连累我吗?”魏烬微微侧首,“我家小孩儿什么样,不用你一个外人来告诉我,就算最后我被他拖累至死,也是我心甘情愿。”

  韩苏木茫然开口:“平白得一个恶名,你真的会开心么?”

  魏烬嗤笑一声,反问:“我做我想做的事,为何不开心?”

  韩苏木说道:“我不明白——”

  魏烬反问:“什么?”

  “我不明白,你明明不是坏人,为什么要站在坏人那边?”

  “等有朝一日,你们剑派真的救万民于水火,挽大厦之将倾,再来我面前审判别人的对错,那样,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魏烬看他端着觉得心烦,冲韩苏木挥了挥手,赶着去买糕点回家。

  韩苏木站在原地,茫然于雾色,披了一身霜。

  ……

  冬日萧索,温从戈懒得出门,魏烬不在,花旭昀又属实累惨,睡到了下午还没起来。他抓不到对棋的人,便洗净发丝绞干,坐在房间一边对照棋书上的残局,一边布棋。

  那张黑市的烫金贴被他随手扔在桌上,黑市月典每次都会给他发帖,但他收下帖子是一回事,他去不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房间轻响,他搁书倾酒壶,倒了杯酒水。

  进门的是书九,他将一片衣角放在桌上,俯身于温从戈耳边附耳轻言,温从戈执杯抬手抿口酒水,垂眸看着那片衣角上的梅花图样,书九言罢直身,温从戈轻应一声儿算是知晓。

  温从戈将目光落在黑底烫金帖上时,微微抬手:“知道了,把人送去黑市那边,告诉负责人,月典本座会去。”

  书九低低应是,转身离开。

  温从戈将那片衣角收进袖袋中,不消片刻,门扉再度被人推开。

  温从戈微微侧目,便见云鹤弯身行了个礼:“见过主子,我今日在外头见到了一个孩子,觉得不错便带回来了,您要不要…收为贴身小厮?”

  温从戈将酒杯放下,拢发用发带散散缠在脑后,拿起那张烫金贴起身,走到了云鹤身边,抬手搭在人肩膀。

  “容后再议,本座带你去看场好戏。”

  云鹤懵懂应了声儿,两人方下楼,便看到拿着糕点回来的魏烬。

  魏烬问道:“要出去吗?”

  温从戈弯了弯眸:“汇泽一起吧?”

  魏烬自然不会拒绝,他点了点头,把糕点揣进怀里,三人便往黑市走去。

  魏烬有面具可用,温从戈便在路边顺手给云鹤买了张半面狐狸面具。

  地下场入口在一个酒楼后院,极为隐秘,魏烬和云鹤早早戴上了面具,而温从戈,在到了地下场入口时,方才将腰上的银色蝴蝶面具扣在脸上。

  他亮了令牌和帖子,引路人当即恭敬地福了福身,转身带路。

  走过地下通道,便抵达了另一个地方。

  这处建楼于危崖之上,沿途所见皆灰暗。温从戈挥手让引路人退下,三人走过长廊上了二楼雅间。

  雅间内温度舒适,摆着花木,淡淡的玫瑰香随着燃火飘入嗅觉,计时的沙漏即将走到最后。

  魏烬直觉里并不喜欢这地方,他问道:“来这儿干嘛?”

  温从戈看了眼云鹤,回答道:“看戏。”

  魏烬心下了然,看来今天来这儿,跟这傻小子脱不了干系。

  时间缓缓流逝,沙漏滴下最后一粒沙,有婢女上了瓜果点心。

  温从戈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头的灯笼骤然亮起,方才入夜,却恍如白昼。

  温从戈嘴角一勾,轻轻一笑:“云鹤,你来过这儿吗?”

  云鹤摇了摇头,说道:“主子没来过,我便也不会来。”

  这倒是事实,暗道和黑市,向来是左右护法打理,不需要云鹤过问。

  温从戈都不来,云鹤是跟着他的人,就更不会来这种地方。

  温从戈抚着窗棂,轻轻开口:“你可知这地下还有一层,那里比这里还要荒诞。”

  云鹤怔然,不解其意。

  温从戈也不在意,掌抚下窗台,外面戴着面具的人陆陆续续走进落座,温从戈抬手挥了挥,云鹤上前了几步,魏烬抱着手臂站在原地,顺着两人之间的缝隙看过去。

  温从戈抬了抬下巴示意:“看到那边黑市负责人旁边站着的几个人了吗?他们是猎手。”

  鼓声响,乐起前奏,“猎物”被带进不远的丛林之中。

  云鹤豁然站到温从戈身侧:“那个是…主子…您为何?”

  魏烬自是也看到了,那与其他“猎物”截然不同的漂亮少年,如花一样的年纪,正挣扎着被人推进了林子。

  二楼之上,皆是显贵,能将林间收入眼底。

  温从戈嘴角一勾回应人质问:“想玩就玩咯,反正你本来也是要把人给我的。”

  魏烬第一想法就是,那个人有问题。

  温从戈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但也并非是穷凶极恶的恶人,魏烬了解他,他绝不会因为玩乐,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少年人下手。

  云鹤手指捏紧,缄默着不知说什么好。

  温从戈微微垂眸,淡淡开口讲解规则:“为了防止猎人受伤,也为了防止猎物逃跑,林间有黑市的人看守。里面有一颗被藏起来的夜明珠,拿着夜明珠的猎物,会被默认为不可猎,这首曲子结束之后,活下来的猎物不会被绞杀。”

  这是一场有悖伦常的狩猎游戏。

  温从戈的原则里,黑市和暗道其实是不该存在的。可他无法彻底关停黑市和暗道,不是因为贪心,而是因为不是旭暗,也会是别人,与其早早放手酿成大祸,不如一开始就将变数把在手里。

  温从戈用了八年时间介入,修改规则,尽全力将恶事压到最低。而这些所谓的猎物,大多是逃过规则的恶人。

  可尽管如此,温从戈也不喜欢来这儿,直接放权给别人打理。

  入阵乐声起,鼓点急促起来,三人不约而同抬眸看去。

  猎人进场,箭羽破风声极速而出,穿过正在跑的猎物胸口,引得阵阵喧闹,有扬声喝彩,有惊恐尖叫。

  温从戈微微侧目看了眼,目光闪过厌恶。云鹤瞠目看着,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

  温从戈微微启唇,放轻了声音:“猜猜,你带回来的那朵花儿,能不能活下来?”

  魏烬看着温从戈,此时此刻,他只想去捂着他的眼睛。

  场下愈发血腥混乱,云鹤身子一抖,这般有违人伦道德的事,属实是第一次见。

  云鹤别开了头:“主子你…没必要这般…啊…!”

  话刚起了个开头,温从戈已经抬起手,掌贴云鹤后颈狠压而下,这动作打断了云鹤未出口的话,压弯了他的背脊。

  狐狸面具因此松落在地,云鹤掌下抓着窗台稳住了身子,别过头不忍再看分毫。

  温从戈掌间攥着云鹤的脖颈,拨正了他的头,迫使其目光正对窗外场下。

  温从戈眯了眯眸子,轻声开口:“本座命令你,看下去。”

  魏烬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个自称,那一瞬间,他在那道背影上,察觉到了属于上位之人的威压。

  温从戈微微抬头,乐入副音,慷慨激昂。他的目光落在血雾喷涌的林间,场下靡靡之音不绝入耳,云鹤的低低泣声儿亦入耳。

  “我不喜欢这地方,在这里,能看到最恶劣的人性。”他将目光掠过台下看客,低低笑起来。“雾孤山曾经的雏生训练,也有这一项,他们还有的活,可我们,不杀到只剩下最后一个,就都别想活着出来。”

  昔日的厮杀历历在目,比这还要惨烈,半大的孩子是朋友,也是不死不休的对手。

  参与当年厮杀还活着的人,如今已存寥寥无几。何其讽刺的是,当年看戏的猎人,大多都死在温从戈这个昔日的猎物手下。

  事实上,姬临渊也参与过,但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借刀杀人,知道怎么在泥潭里独善其身。

  而温从戈,是一刀一刀杀出了一条活路。

  发丝顺着温从戈肩侧滑落,云鹤咬了咬下唇,因压抑哽咽哭声,脖上青筋暴起,他只觉视线模糊,心脏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云鹤一时竟分不清,是可怜那少年,还是心疼温从戈。

  温从戈用指尖,摩挲抚摸着人脖颈跳动处。

  他似笑非笑地放轻声音,:“你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的?哭是最没用的。”

  起码温从戈不会因为敌人哭就放过,也不会因为一个坏人哭就相信他会改过。

  作为排解情绪的方式,或许哭是很好用的,但除此之外,也没有太多用处了。

  温从戈以前很爱哭,但他只会躲在柜子里偷偷哭。哭他杀了人,哭他护不住温墨煦,可哭有什么用?

  那时总能找到他,包容他脆弱的人,早已经不在了。左右都要有人去做,与其将弱点和脆弱暴露,他不妨笑的恣意一些。

  他尚还记得,那时的温墨煦拉开柜门的时候,整个人都带着不可亵渎的光。

  可光终究是光,是看得见抓不得的东西。

  温从戈的那些脆弱情绪,也只有在她面前才会流露,可她不在了之后,就再也不曾示人分毫。

  云鹤挣扎时,温从戈的指尖无意识的倏然收力下压,那是猎人对猎物把控的本能。云鹤力竭几分,因摁在脖颈上的力气过重,呼吸微弱下来,带上了几分绵薄…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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