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花匠
文/石岩磊
我老家院子里有三簇牡丹，之所以称其为“簇”，是因为最初的三株幼苗经过几年的繁衍已生出许多后代，枝枝叶叶间很难数清具体有多少棵了。牡丹家族的兴盛是与父亲的精心呵护分不开的，它们可全是老爷子的宝贝疙瘩呀，他定期浇水，及时施肥，遇到病虫害时，担心农药会伤了嫩芽，便拿着镊子逐个去清理。最费事的是越冬前的准备工作，老人要先盖上草帘子，然后围严厚塑料布，再用粗麻绳绑扎牢靠，最后不忘竖起一圈砖头护根。
每到暮春时节，牡丹丛的枝头都会绽开无数的鲜花，红彤彤的似挂满了小灯笼，给整个院落平添无尽的喜庆色彩。街坊四邻都十分羡慕，常有人过来观赏，前年有个邻居大加夸赞后，提出要移栽两棵到他家，父亲犹豫再三最后答应给他一棵。第二天，老人郑重其事地双手端了过去，还再三叮嘱如何养护，犹如嫁姑娘一般恋恋不舍。当听说那棵花没有养活时，父亲心疼了好久，从此无论如何也不肯把花送人了。
其实，父亲还种着许多其它花卉，有滴水观音、月季、吊兰、串红、仙人掌、发财树、死不了等等，其中没有什么名贵品种，而且一些还是他人遗弃的“病秧子”，可到父亲手里不出一个月就精神焕发枝繁叶茂了。里面的秘诀便是悉心照料，每盆花都会在合适的时候出屋晒太阳，又在恰当的时机回屋避寒，大大小小十几个花盆光是搬进搬出就要耗费半天工夫，更何况是对于一个年近八旬的老人了，其间饱含着辛劳和病痛。
父亲有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走路直不起腰，站久了腿还会疼，侍弄花草时中间要歇息好几次，可或红或黄或白的花朵恰似一群可爱的孩子围坐在他身边，仰脸呵呵笑着逗他开心，老人便忘了浑身的疲乏与疼痛，更让他欣慰的是还能给儿子帮上忙。我每天的微信短文都要配发几张图片，为避免侵权就全靠自己拍照，可经常出现入不敷出的状况，父亲听说后便千方百计地为我提供素材。先从拿手机照相学起，又打电话问我怎么样通过微信发图片，现在已俨然是个行家里手。
又到牡丹花开的时候了，父亲早已发来大批照片，尽管算不上精美，但透过每一朵花，我似乎都能望见老人忙碌的身影，以及他脸上欣喜的笑容。我常在通话时叮嘱父亲要注意身体，别太辛苦累着了，他总是说：“看见花开了，就没了烦心事！”是啊，孩子都不在身边，老两口相依度日肯定有许多难处，又怕让外地的儿子们担心，电话里便总是报喜不报忧，日子只得靠自己一天天地挨，大概养花种草能分散他们的部分痛楚吧。
我越来越佩服父亲的养花手艺，而且愈加敬佩他种花背后的深意，原来老人不只是在给牡丹施水与加肥，而且更是在浇灌着汗水和希望，用劳碌抵御着眼前的不堪，拿坚韧抚慰着远方的牵挂。我仔细地端详着父亲发来的每幅图片，心已飞回保定满城那个熟悉的小院，在和煦的阳光下我捏着塑料水管的前端，让瑰丽的彩虹映满薄薄的水幕，让开心的微笑爬上父亲的面颊。
202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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