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5月24日 星期四 多云转阴
最怕你不回头 不挽留
1 离开的她
将雨未雨的夏天，最是闷热。
林依拖着行李箱进了候车大厅，顿时感觉浑身清凉。她在对应的候车点找了一空座，坐了下来，微微舒展了一下身子，揉了揉腰。
手机这时候又猛然响起，是熟悉的曲调。她明知道是谁，却还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然后按了挂断。
再次点亮屏幕时，上面显示有十几通未接电话，她叹了一口气，解锁，静音。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叫，袁毅——她的老公，也是她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离发车时间还有半小时，林依决定去一趟洗手间。火车站的卫生间很是体贴，设有孕妇和妈妈专用的房间——育婴室。
林依从卫生间出来以后，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刚好一位母亲抱着孩子正从里面走出来。
“好可爱呀！”，她看着女人怀中的孩子说。
“谢谢！”女人笑着道谢，并让孩子和她打招呼，孩子还不会说话，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你有孩子吗？”女人问。
“我还……”林依本来想说没有，但摸着小腹犹豫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女人并没有在意她的为难，也只是无心一问。毕竟，对她来说，林依只是一个陌生人。“老公在叫我了，我得过去了，再见。”
“再见。”
林依目送着女人离开之后，便回到了座位，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小腹。她不禁叹了口气，想起了上午的事情。
2 他的选择
林依有一个女人都羡慕的婚姻，因为在朋友眼中她是属于嫁给了爱情的那种人。
朋友都说，他她和袁毅是绝对不会走到离婚那一步的。但离婚是这件事情，谁又能那么肯定呢？一如感情，谁也不能保证现在身边的人，以后也还会在。
在今天之前，林依从来没有怀疑过。袁毅虽然在感情方面很木讷，也不浪漫，但是对她却是极好，不会说甜言蜜语却会用行动表示他爱她。
但现在，林依却不得不怀疑了。
上午他们一起，去了医院。因为林依测出了两条杠。
医院不远，只需要开车半个小时再步行十分钟便能到达。停好车以后，他一如往常牵起她的手往医院的方向走去，这一次两个人都走得十分缓慢。
在路上，两人没有说话。林依不知道袁毅在想什么，但她的心里很乱，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打乱了她的生活节奏。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真的怀孕了，该如何处理？
林依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他们目前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袁毅不想在工作没有稳定的时候就成为孩奴，而林依本不是很喜欢小孩，所以两人打达成一致，约定近几年都不考虑要孩子，要等到合适的时间。
她是在22岁就嫁给了袁毅，如今已结婚3年。公婆一直催她生孩子，她死活不肯，好在袁毅护着她。
此刻林依很想袁毅能说些什么话，好让她安心一些。虽然不知道他会说什么，但总是想听听他的决定。而当他把话说出口时，却让她更加不安了。
“要不，打了吧？”他犹豫了半天，说出这样小心翼翼的字眼。
“什么？！”林依很震惊地看着他，愣在原地望着他。袁毅不敢看她，避开了她的目光，她感觉到他的手掌心微微冒汗。
以前林逸觉得他手心的温度，让她感觉到很踏实，很安心，如冬日暖阳，而现在，却能像冰。
她放开了袁毅的手，问道：“你难道没有考虑过我的身体状况吗？”
“我知道，可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他说。
“那什么时候才是！”林依大声问。
其实林依又怎么会不明白袁毅所说的“最好的时候”，现在的他们还不足以供养一个孩子。林依的工资只能够养活自己，这个家所有的开销都在袁毅的身上，他的压力自然是很大，这些她都理解。
林依不是不讲理的人，她自己这件事情自己不是完全没有责任。可是，她经不起折腾了。
袁毅看着她这个样子，很心疼，想去抱着她，被她拒绝：“难道你就不怕我造成习惯性流产？”“我当然怕，可是……”袁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白，他还没有准备好。
他重新牵她的手，说：“我……”
“算了。”林依从未见过袁毅这般优柔寡断，很难过地叹了一口气，“不用你管。”
林依甩开他的手，转身便在路边拦下了出租车，上车走了。袁毅追上去，但林依根本就没有给他上车的机会。
透过后视镜，林依看着他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甚至有些懊恼的身影逐渐缩小，眼睛不禁湿润。
林依不知道自己流泪是为了袁毅，还是心疼自己。在此之前，她已经做过三次手术。
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每每腰疼时，她便会想起。
林依先回了家，收拾了一些衣物和生活用品，又向公司请的假，买了回家的火车票。
在挂掉袁毅无数通电话后，林依给袁毅发了一条信息：我们各自冷静一下，考虑一下。
这条信息意味着，两人婚姻的走向。
3 三次
透过火车的车窗，林依看着风景和建筑，不断变换更迭，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以前的手术。
第一次是在结婚之前，两个人还在谈恋爱，异地恋。
在得知自己怀孕了之后，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决定不要这个孩子。手术之后，袁毅便又回去工作。她自己请了假，休息了一周。
她怕袁毅难过，有心理负担，还笑着说没关系，是我自己的决定。
因为是第一次，她也没有过多在意，没想到竟然落下了妇科病，得了炎症，经常会感到尿意频频，有时候甚至会来不及去到卫生间就已经尿到了裤子上。
她每天下班后都要去到医院里输液，治疗炎症，然后回家，一个人。
这样连续9天。
她也会感到孤独、难受，但坚强如她，从不后悔。
第二次是在结婚之后，在母亲节那天，她得知自己做了母亲。
仍然毫不犹豫地要打掉，当医生得知这是她第二次时，再三询问是否要这个孩子。林依态度很坚决，医生摇头遗憾说：“有些人想生却生不了，有些人能生却不想生。姑娘，你要爱惜自己啊。”
林依笑了笑，仍没有怯色。
手术后，她对袁毅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必抱愧。
第三次是在一年前。
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强烈要求她多休息，她不得已辞了工作。
她刻意向医生隐瞒了自己已经做过两次手术，医生看他们年轻便建议他们用先服用一些药物。
按照医生的吩咐，林依在手术前两天先是服了药物，然后每天十点以后不能喝水吃东西。在这两天的时间里，她经常感到下体有异物排出，黏糊糊的像肉团子，却又不像肉团子那么紧密。
她隐约察觉到这是什么，心里面不免有些难过。
这次手术是他这前半生经历过的最大的一次疼痛。医生说怕对她身体不好，便只用了局麻，但她意识总是清醒的，仍能感觉到疼痛，空旷的房间充斥着她无助的哀嚎。
她知道原袁毅在门外听着，但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直到出了手术室，林依看着他连忙迎上来扶着自己，然后听医生的吩咐去交付一些医药费时的手忙脚乱，她才看见他的担心、害怕、与紧张。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阳光炽热。
“这是第三次了啊！”她说，鼻头发酸。
袁毅没有说话，揽着她的肩的手忽然用了力。
不曾想这次手术之后，林依终于落下了腰疼的毛病，只要稍微弯得久了一点，便会疼痛难忍。
其实，林依也害怕看到去医院，害怕知道结果，害怕作出决定。所在在听到袁毅那样的回答之后，她才选择了临阵脱逃。
她还没有做好准备，无论是手术还是离婚。
4 点醒
回到老家后，看着家乡的一切和亲人，林依的内蓦地安定下来。
父母家里在乡上开了一家茶馆，她会去帮忙，听一听乡音，聊一聊家常。每天都有人带着小孩过来玩，她看到时总会无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小腹。
林依在以前也冒出过结扎的念头，也经常和袁毅说起做一个丁克家族。
而袁毅也总是会说：那我们就去领养一个好了，现成的。
但实际上她没有勇气去结扎，也没有勇气做一个丁克。
有一天，在收拾茶馆的时候，她问母亲：“妈，女人一定要生小孩吗？”
林母愣了愣，这些天林依的举动她早看在眼里，随即笑着说：“也不一定。有些人觉得孩子是束缚，阻碍了他精彩的后半生；也有人认为孩子是生命的延续，有了孩子才是一个完整的家，孩子会是他们最好的支柱，让他们在面临任何困难时，都不会退缩。”
“这样说，还是生一个孩子，更好一些。”林依说。
“不然，”林母说，“生活，本就有好有坏，多一个人是如此，少一个人还是如此。你不必太较真，顺从自己的心，活出自己的模样就好。”
“可是，很难呢。妈，生孩子需要等到条件合适的时候吗？”
林母擦拭桌子的动作停了下来，拉起林依的手，满眼慈爱：“不一定，但起码这个孩子要在被接受的情况下出生，而不是被条件所桎梏下。若父母囿于条件而生，那接下来的生活必然是黑暗多于光明的。对于孩子，也不一定是一个美好。”
她似懂非懂的看着母亲，林母也笑笑，继续收拾茶馆。
“妈妈，因为这件事情，我做不了选择，你能帮我一下吗？”
“不能，”母亲笑笑，继续说：“这样说吧。我们每天都会烦恼下一顿吃什么，在哪里吃，对不对？”
林依点点头。
“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去餐馆，当你走到厨房冰箱面前，或是去到餐馆之后，你就会作出选择，知道自己会吃什么。对不对？”
“是这样。”
“所以啊。如果有件事请让你为难，把你困在原地，你与其在在这里烦恼，倒不如先走出去，走出去，接近他。越接近你就会豁然开朗。生活是这样，婚姻是这样，生孩子也是这样。”
林依恍然大悟，向母亲送去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现在所担心的种种问题，都是还在不知道事情是否真的发生的情况下。她只看到了一种可能，却忘了还存在另一种可能。
5 结果
隔天，林依便去了镇上的医院。
她在走廊上等待检验结果，随意看着周围来往的人。看着他们都有亲朋陪伴，林依心里忽然有些失落，仿佛看到了自己第一次去医院时的场景。
恍然间，她看到年轻的自己走向她，摸着她的说：别怕，我在。
她和曾经的自己相视一笑，又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她朝尽头挥了挥手。
她掏出手机，打了一行字：袁毅，如果你坚持要拿掉这个孩子的话，我会和你离婚。这是我的考虑。
“林依，来拿报告。”护士喊道。
“来了。”林依应了一声，又将打好的字删掉了。她跑过去拿了报告，看了看，又去了医生那里。
听医生说出了结果的时候，她的嘴角笑了笑，眼睛里起了雾。她拿着报告谢了医生之后，在走廊看到了一个人——满头大汗的袁毅。
他跑过来，拉着林伊的手说：“依依，我错了！我想好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我愿意一辈子照顾你们。我不想失去你！把孩子生下来吧，我用一辈子奉陪。”
林依没有说话，反手拉着他出了医院，阳光暖软。
“你是认真的吗？”她问。
“当然是认真的，”袁毅把她拥入怀中，深情款款，“我没有你，不行。”
“袁毅，我没有怀孕。”
“那我们来造一个吧。”
6 尾声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医院？”
“我去找你，妈告诉我的。”
“她没骂你吗？”
“骂了啊，好惨，要抱抱。”袁毅伸出双手，嘟着嘴很委屈地看着她。
“二货。”林依嗔笑，走过去。
这时，袁毅忽然把她抱起来，轻轻覆上她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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